韩和元：特朗普若再当选将引发更多不确定性

可预见的是，对俄罗斯和普京充满同情的特朗普，会逐步调整对俄乌战争的态度。过度强调美国优先、注重单边主义，而令盟友为之胆战心惊，将会是特朗普当选后的一个主旋律。在“美国优先”的旗帜下，美国与中国的贸易和科技竞争，会进一步升级。

目前卷入四起刑事案件，被控罪名多达91项的特朗普，于佛罗里达州注册竞选美国总统。尽管官司缠身并陷入参选资格争议，特朗普在全国性和艾奥瓦州内的选前民调，都大幅领先于其他党内对手。艾奥瓦州初选开始后仅半个多小时，美联社、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等美国主流媒体，就陆续根据测算结果宣布特朗普将胜出。美国保守派媒体福克斯新闻台报道称，特朗普在艾奥瓦州以“闪电般的速度”轻松获胜，令他在重返白宫的路上取得“关键初步胜利”。

更重要的是，特朗普的民调大幅领先党内对手。早于去年9月下旬，一项由《华盛顿邮报》和美国广播公司新闻频道联合进行的民意调查发现，如果“今天”举行选举，特朗普将以10%的普选优势，击败现任总统拜登。调查结果凸显了特朗普自两人宣布参选2024年大选以来所展现的强劲领先趋势。

特朗普和勒庞相似之处

现在的问题是，一旦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和整个世界会如何呢？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特朗普。一直自称自己是里根主义者，并一再强调他的偶像是里根，这种语言深具魅惑性，很多人为此深信特朗普真就是一位里根主义者。但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的领导人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显然更能透过语言的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质。

早于2017年2月，特朗普刚就任美国总统不到一个月，勒庞这名欧洲极右翼势力的旗帜性人物，也开启了她的总统竞选之旅。在竞选演讲中，她一再表示“拒绝任何限制和任何法规的经济全球化主义”，并称全球化会削弱法国的“免疫力”，却同时高度赞扬那位自称所谓“里根主义者”的特朗普。勒庞声称，特朗普为了美国人民的福祉，“遵守承诺并迅速有力地采取了行动”。在演讲中，她一再将特朗普引为知己、同志。

勒庞的这种情感表达，是有道理的。《金融时报》首席外交事务评论员吉迪恩·拉赫曼（Gideon Rachman），就曾在一篇评论文章中提到，特朗普和勒庞二人几乎拥有共同的理念——敌视伊斯兰，都信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都反移民，都奉行保护主义的经济政策，都声称保护“小人物”，都反对现有政治体制，并认为它正危及国家，都同情俄罗斯而对普京具有无比的好感，同时都憎恶主流媒体。

除了以上共同点，特朗普与勒庞之间，还有更大的共同点，那就是两者有着相同的思想源头——勒庞主义。此勒庞是指玛丽娜·勒庞之父、战后欧美极右思潮的奠基者让-马里·勒庞（Jean-Marie Le Pen）。

1980年代初，老勒庞利用法国国内经济不景气及失业等问题，在民众中引起的不满情绪，极力鼓吹民族沙文主义、排外主义、种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他认为，法国正在被外国人侵占，那些外国人造成失业和犯罪，导致国家文化的衰败。老勒庞的主张明白地反对移民，尤其是非洲移民进入法国，声言唯有如此，方能保持“法兰西民族的纯洁性”。他还明确反对欧洲联盟和自由贸易，提倡关税壁垒，以利保护国内经济发展和民众就业。他还像美国的保守主义者那样，反对堕胎、反对同性恋等。

勒庞与特朗普这两名政客，都寄望于通过对“令人厌恶”的自由建制派发动一场反革命，来将各自的国家带回全球化和多元文化主义之前那个更为保守的时代。

意识形态差异会扩大

正如美国社会学者利普塞特（Seymour Martin Lipset）所认为的——所有的复杂社会，都是以内部高度紧张和冲突为特征的。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内部，也充满矛盾和冲突。但它自身有协调、整合社会冲突，维持社会稳定与秩序的因素，这就是为全社会所接受的基本社会制度和共同价值观，即利普塞特所称之为“一致”或我们所认为的“共识”或“最大公约数”的东西。利普塞特深信，在当代西方社会，是存在这样的一致的。这种一致就寓于各种社会冲突中，同时这种一致本身又包含着冲突。遗憾的是，综上可见，在包括特朗普在内的欧美极右分子的认知世界里，显然更多的只有冲突，而绝少利普塞特所指的那种一致或共识。

也正是基于此，可预见的是，一旦特朗普再次当选，于美国国内而言，政治会更趋于极化，民主共和两党之间、州与州之间的意识形态差异会进一步扩大。任何一党的人当选，一半的美国人会为之欢呼，另一半的人会为之愤怒。与此同时，红州会变得更加深红，蓝州则会变得更为深蓝，美国的政治地图将日趋分裂，整个国家也会变得更为撕裂。

国际地缘政治也将因特朗普的再次当选，而发生深刻的调整。首先可预见的是，对俄罗斯和普京充满同情的特朗普，会逐步调整对俄乌战争的态度。去年年底当选第56任美国国会议长的共和党人迈克·约翰逊，无疑就是特朗普的盟友。这名议长此前就曾投票反对向乌克兰追加2022年拨款和2023年援助。特朗普的官媒、前福克斯电视主持人卡尔森一直对乌克兰怀有敌意，并对俄罗斯深表同情。

这种种迹象显示，一旦特朗普当选，整个欧洲在俄乌战争中，将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在美国优先外交政策下，特朗普会再次强调美国的民族主义和不干涉主义；并以此为由，美国政府会逐步减少对乌克兰的财政援助，进而缓和与俄罗斯的关系。让欧洲尴尬的可能不只是俄乌战争，还有美欧之间将再起的贸易战争。

总之，过度强调美国优先、注重单边主义，而令盟友为之胆战心惊，将会是特朗普当选后的一个主旋律。当然，在“美国优先”的旗帜下，美国与中国的贸易和科技竞争，会进一步升级。至于以巴冲突方面，他会给予以色列更大的支持力度。总的来说，特朗普的再次当选，可能会给美国和世界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和挑战。

作者是中国经济学者、财经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