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孟达：“地狱变”与”罗生门”

今天加沙人民的处境，对西方民主和人道主义都是极大的讽刺。

自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攻击以来，漫天炮火，以哈双方死伤惨重，被喻为以色列的九一一事件。从过去的经验来看，新加坡政府对这类恐怖袭击的反应迅速，抨击的立场明确，但这次从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措辞谨慎的反应来看，新加坡政府深知这个课题的敏感性，这不是一般的恐怖袭击行动。

世界多个地方因此引发零星的仇恨事件，如美国伊利诺伊州一名71岁犹太老房东刺死来自巴勒斯坦的六岁小童和重伤他的母亲。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发生致命枪击，两名瑞典公民死亡、一人受伤，自称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成员通过网上视频表示负责。像这类双方同情者冤冤相报的事件防不胜防，尚穆根日前接受媒体访问时说，新加坡将加强内部保安，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事故，国人也须提高警惕，预防可能的恐怖袭击。

新加坡警方和国家公园局日前宣布拒绝一切关于声援以巴相关活动和公共集会的申办，理由是“不容许把外国政治带入本地”。这是新加坡一贯的立场和表述。不过，新加坡在强调维护各个宗教和社群和谐的时候，一些人对这个课题的义愤必须受到疏导。本地回教宗教师和犹太长老拉比互相致函慰问和表达善意，这是新加坡式的防患于未然，新加坡绝不能让种族仇恨的根苗在社会滋长。

之前，新加坡政府向以色列受袭击致函慰问。加沙地带的人道情况局势日愈恶化，新加坡总统尚达曼、总理李显龙和外交部长维文医生分别致函巴勒斯坦领导人表达慰问。

李总理希望各方都能遵守国际人道法，竭尽全力确保平民的安全得到保障，并通过谈判达成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和平共处、安全生活的两国方案。这项国际的共同呼声，现在应该得到冲突双方的积极回应。

以色列遭袭击后以牙还牙，加沙地带被停水停电，生活必需品来源被切断，埃及的人道援助通道被封锁。加沙平民百姓苦不堪言之际，一家医院被炸，数百人伤亡，以色列随即撇清关系，说是巴勒斯坦伊斯兰圣战组织一次的发射失败，伤了自己；哈马斯以及阿拉伯世界把惨祸归咎于以色列的报复行动，以色列的立场则获得美国总统拜登的支持。

这两起相隔10天的人间悲剧，让人想起日本20世纪初的著名作家芥川龙之介的两篇经典短篇小说《地狱变》与《罗生门》。

以色列在加沙这块内飞地周围建造了一堵由传感器和强化混凝土组成的地下墙和地面围栏。地下墙可防哈马斯挖隧道，围墙则是把加沙境内的200多万巴勒斯坦人当犯人围堵在内，以色列掌控了这里的水电和一切生活所需的供应。如此铜墙铁壁，可比监狱，但对生活其内的人民简直就是地狱。

芥川龙之介笔下的画师为了追求艺术的极致，要画出一幅血染的地狱屏风，而不惜牺牲自己美丽的爱女，让她死于烈火中，画家完成惊世之作后也自杀了。以色列如果继续怙恶不悛，不能与邻为善，而与邻为壑，筑高墙，挖陷阱，围堵邻居，傲慢、冷酷到了极致，也等于是以色列政府的一种自杀行为。而加沙医院的惨剧，谁是真正的黑手，也许将成为一个各说各话的“罗生门”。

《联合早报·言论》版日前发表以色列前外交部长什洛莫的评论《以色列的傲慢遇到克星》，对执政15年的总理内坦亚胡的“破坏性政治魔术”作出严厉批评，指他的狂热政府使得流血事件无可避免。从什洛莫的冷静分析中可以看到，内坦亚胡因自己的傲慢、自大而忽视了正在加沙地带“卧薪尝胆”的激进组织哈马斯。哈马斯过去几年故作低姿态，跟另一个激进组织“伊斯兰圣战组织”保持距离，现在突然一记“吕奉先乘夜袭徐郡”——攻其无备，一举粉碎了以色列在加沙边境建立的不可摧毁的防御，叫世人震惊。

加沙地带就是人间地狱，以色列人与地狱为邻，而且这地狱还是自己打造的，还快乐得起来吗？地狱之门一天不关闭，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地狱变”，地狱之火终将烧到他们身上。当冲突双方心中充满怨毒之情，仇恨不断累积，彼此都会失去理智，都不愿意听到不利于自己的真相，也就会出现更多的“罗生门”事件混淆世人耳目。

今天加沙人民的处境，对西方民主和人道主义都是极大的讽刺。新加坡人应该热烈支持红十字会或是其他宗教组织的募款，给加沙的苦难人民人道援助，但是，同情归同情，我们仍必须从国家利益思考，任何形式的恐怖主义都不是我们所可以容忍的。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