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豪：亚美尼亚加入国际刑事法院惹俄不满　会否变成“乌克兰2.0”？

来源：香港01

作者：叶德豪

10月3日，亚美尼亚国会通过《罗马规约》条款，接受国际刑事法院管辖，虽然此决定看似跟其他国家无关，但实际上却会使亚美尼亚有法律责任在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踏足亚美尼亚时对他执行法院的拘捕令。俄方对此明确表示不悦，克里姆林宫称这决定不符俄国对其伙伴的期望，对现时的亚美尼亚领导层存在疑问。

亚美尼亚总理帕什尼扬（Nikol Pashinyan）与普京官方的不和已存在多年。帕什尼扬2018年乘该国示威风潮上台，已引起俄方疑虑，即使帕什尼扬多番保证不会搅动南高加索的地缘政治局势也无补于事。

2020年，得到土耳其支持的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爆发战争，作为有双边防卫条约、同是集安组织（CSTO）成员的“盟友”俄罗斯并没有尽力协助，最终亚美尼亚丧失了其控制近30年的阿塞拜疆领土，以及大概三分之一由亚美尼亚人居住却获国际承认属阿塞拜疆国境的纳卡（Nagorno-Karabakh）。

俄方虽然派出维和部队到纳卡阻止双方冲突，但阿塞拜疆2022年9月直接袭击亚美尼亚领土、12月开始封锁亚美尼亚通往纳卡的唯一通道，正在乌克兰动武的俄罗斯却一直摆出爱理不理的姿态。

2023年9月，阿塞拜疆再次动兵纳卡，亚美尼亚不敢派兵接战，阿塞拜疆一天内就把纳卡收复回来，纳卡当地政府高层陆续被捕，该政府也宣布即将解散，和阿塞拜疆族互相有过百年种族仇恨的当地亚美尼亚人大举逃离纳卡，本来估计约12万的亚美尼亚人口，如今很可能只剩下50至1000人，联合国观察员日前到当地各市镇视察，已发现人去楼空。

跟2020年战败一样，亚美尼亚民众上街抗议帕什尼扬保护纳卡不力。人们也普遍认为，近年不断与阿塞拜疆提升外交关系的俄罗斯默许阿塞拜疆动兵，只为惩罚帕什尼扬官方在俄方多年保护不力之后靠向西方的外交取态——包括去年迎接时任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到访、本年9月由总理夫人亲自领队首次向乌克兰输送人道救援物资，并迎接美军到亚美尼亚进行联合军事演练（按：后两者却是在阿塞拜疆动兵迹象渐明的环境下发生的）。

失去纳卡之后，帕什尼扬继续表态批评全面依靠俄罗斯是个战略错误。这也成为了亚美尼亚加入国际刑事法院的背后理由，甚至因此不理会莫斯科上周称此为“极端充满敌意”的严词警告。

在帕什尼扬指责阿塞拜疆官方正在纳卡进行种族清洗之际，亚美尼亚加入国际刑事法院的表面理由是为了更好地从国际法上追究阿塞拜疆，但普京已因战争罪行而被该法院颁下拘捕令，这也明显是帕什尼扬官方靠向西方、尝试脱离俄罗斯势力范围的象征性行动。

虽然有媒体报道称帕什尼扬官方曾向俄方提出不会因为普京到访而执行拘捕令的保证，但帕什尼扬本人在国会通过《罗马规约》之前就表明，亚美尼亚多年多依靠的安全体系和盟友都没有实效，而亚、俄战略伙伴关系的各种工具都不只保证亚美尼亚的外部安全，此等言论示意其决定有向俄罗斯示威之意。

而在亚美尼亚国会通过加入国际刑事法院的同一天，法国外长科隆纳（Catherine Colonna）也访问了亚美尼亚，与亚方达成未来供应军备的合约。科隆纳更表示法方已要求欧盟将亚美尼亚加入欧盟同时用于援助乌克兰的军援体系之中。

法国有近40至60万亚美尼亚裔人口，全国政党不分立场也倾向支持亚美尼亚。在俄乌战争爆发后，欧盟开始加大从阿塞拜疆输入天然气，以作为俄罗斯以外的替代供应来源，因此在亚、阿两国冲突之中只作调解角色，最多只会“出口术”批评阿塞拜疆，却没有实际行动。但在欧盟层面主张制裁阿塞拜疆的主要国家之一，则包括了法国。

与本年以来似乎已变成了对俄鹰派的法国交好，帕什尼扬明显是冲着俄罗斯而来。

虽然阿塞拜疆有北约成员土耳其支持，亚美尼亚“投向西方”的剧本与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情节不同，但其加入西方的路向，几乎是明确无误的。这不只是帕什尼扬政府的政治取向，更是不甘被俄罗斯“背叛”的亚美尼亚人（特别是年青人）的民心所向。

亚美尼亚会否因此像乌克兰一样受到“军事惩罚”？

对于如今俄罗斯还称为“盟友”的亚美尼亚，普京并不需要亲自出手。而在乌克兰战争未止之际，莫斯科官方大概也不想抽调资源去打理自己的后花院。从这次阿塞拜疆的纳卡闪电战可见，阿塞拜疆本身有能力也有意愿去担当惩罚亚美尼亚的角色，俄方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特别是，夺回纳卡之后，阿塞拜疆对亚美尼亚还有另一个重大政治要求：目前，阿塞拜疆还有另外一片领土纳希切万（Nakhchivan）与阿塞拜疆本土被亚美尼亚领土隔开，阿方一直要求要在亚美尼亚和伊朗的边境开通一条全面由阿塞拜疆管理的赞格祖尔走廊（Zangezur Corridor）以连接两地。这种变相断绝亚伊边境、侵犯亚美尼亚主权，并使亚美尼亚地理上更受孤立的方案，当然不获亚美尼亚接受，因此相关争议一直是双方谈判的一个重大阻碍。既然武力能够“解决”纳卡问题，赞格祖尔走廊的问题难道不能以同样方式解决吗？

跟乌克兰接壤欧洲的情况不同，亚美尼亚被土耳其、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伊朗四方包围，西方就算有心救助也无力支援，更何况西方是否有心本身已是一个重大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