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越：苏纳克逆转气候政策或遭反噬

英国首相府虽未正式宣布大选日期，但各大政党已进入竞选状态。保守党已执政13年，据民调结果显示：2021年首相约翰逊派对门事件曝光后，保守党支持率一直低于工党，舆论大都认为保守党将在大选被工党击败。

约翰逊在任期间，英国在全球气候变化治理上一直处于领先地位。2021年，作为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主席国，英国承诺到2030年在1990年的基础上减排68%——这被视为一个制定标准的目标。

但上任仅一年的苏纳克已大幅度扭转了英国气候政策。眼下，他将赢得大选视为头号政策制定目标，包括气候变化在内的其他事项都必须让位。虽然他公开否认这一点，但有足够事实为证。

6月22日，他没有出席在巴黎举行的极其重要的新全球融资契约峰会，留在伦敦，参加了媒体大亨默多克在伦敦圣詹姆斯的斯宾塞宫举办的一场仲夏派对。前首相布莱尔1997年大选狂胜，默多克旗下《太阳报》的支持功不可没。

《卫报》报道了默多克接见英国政治与媒体精英的场景，读起来很像国王挑选嫔妃：“默多克在伦敦圣詹姆斯的斯宾塞宫举办了一场仲夏派对。这位92岁的传媒巨头坐在主厅中间的沙发上，与精心挑选的有影响力人士进行会谈——每次五分钟，严格地一对一会谈。内阁部长、国会议员、媒体高管和其他达官贵人一边啜饮着Pol Roger香槟，一边欣赏着奢华的花卉布置，猜测着下一个会是谁。”

工党党魁斯塔默参加了这个派对；苏纳客也在客人名单之列。

6月30日，保守党气候变化政策的重要人物、上议院议员戈德史密斯勋爵辞职，他谴责现任首相苏纳克对环境议题麻木不仁。他在辞职信中说：“我们在广泛的国内环境问题上所做的努力完全停滞不前。更令人担忧的是，英国已经明显退出了世界舞台，在气候和自然问题上不再发挥领导作用。我们经常缺席重要的国际论坛；而通常情况下，英国本应该是峰会的共同牵头国。”

9月中，为期一周的联合国大会会议召开之际，苏纳客又缺席——这是英国首相10多年来首次不参加气候周。为何他会错失上任以来首次在联合国露脸的机会？因为联合国气候峰会只接受邀请，各国须取得治理气候变化的进展才能参加，门槛很高，苏纳克现在的气候政策，很有可能进不去。为避免吃闭门羹，他干脆缺席不去。

耐人寻味的事情在9月20日发生了。当日，英国电视台在实况转播新国王查尔斯三世对法国进行的国事访问，礼遇隆重，却出现来自唐宁街的突发新闻——苏纳克将在下午4时进行现场电视演讲，公布最新气候政策。照理说，王室出访都是为政府办事，以提升英国软实力。为何首相府要和国王出访抢镜头，令人费解。

苏纳克公布的最新气候政策，被一些媒体评论为“令人震惊”，因为他计划推迟政府气候战略的核心部分，包括推迟至2035年才实施禁止销售新汽油车和柴油车的计划、放缓淘汰燃气锅炉、房东也没有义务按照更高的标准为出租房隔热。

此举引起了反对派政治家、绿色活动家和一些商业团体的愤怒。对后者而言，这严重干扰了他们的商业目标和计划。

不到24小时之后，查尔斯三世以娴熟的法语对议员做了演讲，他是史上首位在法国参议院发表讲话的英国王室成员。蹊跷的是，他在法国传达了与苏纳克不同的声音（在伊丽莎白二世时代，女王完全不干涉政治，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国家首脑），他说法国和英国必须共同努力，以便“更有效地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挑战；他同时谈到了气候问题的重要性。

英国媒体对王室与首相府罕见的不同观点偃旗息鼓，似乎无人想挑起英国君主立宪制度的争论。英国没有成文宪法，国王与首相之间的分工与平衡，一直沿袭惯例，红线划在哪里，能否移动，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对于苏纳克气候政策的大反转，美国前副总统戈尔说：“我听到我在英国的许多朋友——顺便说一句，包括许多保守党成员——都用了‘极度反感’这个词，那里的一些年轻人觉得他们这一代人好像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9月26日，保守党另一位气候变化政策干将、下议院议员阿洛克·夏尔马（Alok Sharma）宣布不参加下届大选。他是格拉斯哥COP26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主席。正是他和时任交通部长格兰特·沙普斯（Grant Shapps）宣布了到2030年禁止销售汽油和柴油汽车的计划。现在苏纳克将此政策推迟到2035年，夏尔马为此批评苏纳克，认为英国若在环境和气候行动方面达成的政治共识破裂，将对商业信心和外来投资造成极大损害。他更明白地说，不相信选择走这条路的政党会对选情有所帮助。

苏纳克为何要冒险在气候政策上来个大反转？原因和在7月三个保守党控制的国会议员补选有关。当时舆论认为，保守党将失去对这三个选区的控制，没想到因为工党的ULEZ（ultra-low emission zone，超低排放区）政策，保守党在阿克斯布里奇（Uxbridge）选区险胜（即前首相约翰逊所在选区，他因为派对门调查报告辞职，引发这场补选）。但其他两个选区分别由自民党和工党胜出。

这场以微弱优势获胜的补选，给了苏纳克这样的信息：多数选民虽然希望尽快解决气候议题，但真的面对须要付出个人财务代价时，选民会选择个人财务利益第一，环境议题第二。但这样的信息认知是否准确？在政策大反转后，YouGov这家国际网络市场调查和数据分析公司，在9月21日至22日展开的民调显示，苏纳克的支持率净值为负45，这是他迄今为止的最低得分。

（作者是定居英国的双语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