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信：发展水平限制了对华免签国数量？

最新一期亨利护照指数（Henley Passport Index）显示，新加坡护照获得192个目的地的免签待遇，再次取代日本护照位列全球第一，来自欧盟和北美的高收入发达国家也占据前列。中国（大陆）护照排名第几？根据这份报告，只有80个国家和地区愿意对中国公民免签，这一数字排在第63位，似乎不算很低；但实际上，这个排名并不准确。

准确的排名应取决于有多少竞争对手强于排名参与者，而不能简单依照数值顺序。例如，如果A、B、C分数相同，而D的得分低于A、B、C，那么在四者中，D应该排名第四而非第二位，前者才反映了真实位置，但亨利护照指数会把D排在第二。如果按照这前一种思路修正排名，中国护照只排在全球第114位。

早些年，中国官方媒体和学者曾反思这一问题。2012年，《人民日报》曾转载外交学院夏莉萍教授的观点，即免签国数量一般取决于发展水平高低，更高的人均收入往往带来更多免签国。2014年，《环球时报》一篇社论指出，这是发达国家基于对中国发展水平的判断而做的决策，体现对中国非法移民的担忧。中国只有通过进一步发展，才能减少对外移民数量，逐步缓解此类担忧，最终获得更多免签国。到今天，在知乎等中文互联网社区，认为对华免签国过少是中国发展水平不高所致的观点，仍比较常见。

然而，在今天看来，将免签国过少归因于中国“发展水平低”，似乎并不准确。

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是衡量经济体发展水平的最重要指标之一。2022年，中国大陆人均GDP达到1万2813美元，在196个经济体中排名第68位，而在2002年仅排名第121位。此外，瑞士信贷集团的人均财富中位数、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类发展指数、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全球创新指数等其他指标，也可以衡量发展水平。2021年，中国人均财富中位数排名世界第43位，人类发展指数排名第78位（2000年排名第114位）。2022年，中国的全球创新指数排名第11位（2012年排名第34位），甚至超过了日本、法国等西方七国集团成员。可以发现，上述指标的排名没有一项低至第100名开外。如果说，中国免签国少真是因为“发展水平低”，许多国家和地区似乎还在按照中国20年前的发展状况来执行对华签证政策。

现在，让我们思考“对非法中国移民的担忧”。假设较低的发展水平，确实会给发达国家带来更多非法移民，事实却是，许多发达经济体似乎不担心那些发展水平与中国相当，甚至还低得多的国家的“非法移民”。例如，巴西、墨西哥、萨摩亚等国很多指标都低于中国。乌克兰的人均GDP甚至下降到中国最贫困省份甘肃省的一半。然而，他们的公民却可免签入境一大堆高收入发达国家，如安道尔、比利时、丹麦、法国、德国、希腊、爱尔兰、意大利、西班牙、瑞典、瑞士、奥地利、冰岛、荷兰、英国等。这些发达国家均不在对华免签目的地之列。

即使这种担忧对高收入发达经济体来说有意义，对其他地区来说却没有什么意义。在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高收入发达经济体不到50个。中国的发展水平已高于绝大多数发展中经济体，后者不必担心来自中国的非法移民。然而，为什么许多不发达经济体，也愿意对发展水平比中国低得多的国家的公民免签？土耳其、阿根廷、博茨瓦纳、赞比亚等国都是巴西、墨西哥、乌克兰等国家的免签国，却不是对华免签国；其中，赞比亚甚至是联合国认定的最不发达国家。

从实际发展水平来看，对华免签国的数量并未达到正常水平，似乎还存在着对中国与其他国家的双重标准。当然，中国现在肯定不可能达到美国、欧盟、日本、新加坡这类高收入和高福利发达国家的水平。不过，既然巴西、墨西哥、乌克兰、萨摩亚等国都拥有至少130个免签国家和地区，比它们更发达的中国理应拥有更多，中国护照的排名也应高于这些国家，但事实并非如此。这进一步表明，发展水平并非对华免签国过少的原因，至少放在今天已经缺乏解释力。

既然不是发展水平导致，还可能是什么原因？兴许是在地缘政治、意识形态等问题上对中国人的固有偏见？或是对中国公民挤占当地资源并带来“文化入侵”的担忧？或是中国在签证问题上与他国的沟通和谈判不够到位？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北京官方的软实力仍存在巨大提升空间，海外形象建设任重道远。

作者是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