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以色列司法改革引爆宪政危机

以色列国会7月24日以简单多数，通过新法限制司法权对行政权的制衡，取消以色列最高法院否决政府命令的权力，让持续半年的司法改革争议火上添油。由于反对派已经就新法，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让最高法院面对一个利益冲突的难题：它必须就涉及削减它权力的法律做出判决。最高法院裁决的法理根据，以及政府是否会接受裁决，势必让形势更加动荡。换言之，总理内坦亚胡所推动的司法改革进程，如今已经全面爆发为一场不易解决的宪政危机。

7月24日通过的新法，只不过是内坦亚胡政府司法改革的一部分，其他待落实的司法改革内容还包括：削弱最高法院否决国会立法的权力、提高政府任命法官的权力，以及取消部长须遵守总检察长司法建议的规定。政府的理据是最高法院并非民选，缺乏法理正当性来凌驾于由公民一人一票选出的国会和政府之上。反对派则指出，一旦最高法院的权力遭削弱，政府会因缺乏制衡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在野党国会议员全部离席抗议，让新法在国会以简单多数通过，反映了民意对司法改革的严重对峙程度。

跟英国一样，以色列缺乏一部正规的明文宪法，建国初期陆续制定的13部人权法典，统称《基本法》，是相当于以色列宪法的国家大法。然而，当中缺乏明确的对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权的权责界定，至今全靠各国家机关的政治默契运行。由于内坦亚胡的联合政府，被视为以色列历史上最右倾保守的政府，立场相对自由左倾的司法界和媒体界一直予以反对，使得人们怀疑内坦亚胡开启司法改革，目的在一劳永逸解决政治掣肘。

因为改革没有达到广泛共识，自年初开启以来，便不断导致反对民众大规模的街头抗争。7月24日削弱最高法院否决政府命令的新法，更引爆至今最激烈的争议。很多以色列士兵走出营房抗议，不少战备军人也抗命服役来表达不满。1200名战备空军人员已经表明要终结服役义务。以色列国防部警告，若军人继续拒绝服役，军队的战备能力和国防安全会在几周后受损。以色列国防军总参谋长哈莱维罕见地发表声明，呼吁军人保持团结。

一些以色列媒体形容危机濒临内战边缘。组成联合政府的极端保守党派立场坚定，拒绝任何让步。在野阵营则呼吁停止司法改革，要求内坦亚胡下台。内坦亚胡自己正面对贪污指控和调查，使得他推动的司法改革染上以公谋私的色彩。反对派获得以色列退休的高级军官、法官、情报和安全官员、企业主和工会的支持。工会已经扬言，若政府一意孤行，他们将号召全国罢工。争议的两方势成水火，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让这场宪政危机看不到解套的曙光。

以色列这场通过司法改革所表现出来的社会撕裂，在许多发达民主国家几乎是一种普遍的政治现象。传统的民主政治运作，讲究的是妥协的精神，因为人非上帝，无法全知全能，所以必须尊重和自己意见或立场不同甚至对立的一方。这种温和的中庸之道，立足于社会有着共同的基本价值观和信仰。因此，当人们不再拥有对人性及社会共同的假设与认知，特别是当政治理念被用来填补逐渐式微的传统信仰，政治分歧便不再是能够妥协的矛盾，而上升为不共戴天的正邪之争。这或许是当下民主政体的普遍危机。

类似的政治或信仰危机，在不同国家以不同面貌和形式表现出来。作为多元种族、语言和信仰的小国，新加坡也潜在相同的威胁。特别是在社交媒体盛行的当代，任何微小的矛盾都容易被快速曲解并无限放大。如果缺乏共同价值观作为支撑，对立的情绪就更容易被轻易煽动。这是国人在观察国际时事必须警惕的教训，哀矜勿喜，更应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