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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玮:我是谁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  更新时间:2023-07-30 07:45
沈泽玮:我是谁

中美博弈加剧、台湾问题国际化、中国在本区域国家的渗透力,近年来成西方媒体和智库关注的议题。

澳大利亚智库洛伊国际政策研究所4月发布调查结果称,美国过去五年在亚细安的影响力输中国。10个亚细安国家,美国只在菲律宾和新加坡的影响力比中国更大。

自由亚洲电台6月底推出专题,探讨在马来西亚和新西兰华人接收新闻资讯的方式与政治倾向的关系。据称,从中国应用微信、微博、抖音等接收新闻资讯的华人,政治认同明显不同于从其他管道看新闻的华人。

自由亚洲采访的两个个案,65岁的第二代马国华人晓玲和62岁秋萍(均为化名)深信北京的官方叙事,在台湾问题、俄乌战争,与北京立场完全一致。最惊人的是,她们希望马来西亚也可以被习近平领导。可见受访者深受“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召唤,只差没换国籍。

马国华人人口比例在新马分家后呈下降趋势。“五一三”种族冲突的阴影,加上土著特权政策等,让华人产生被剥夺感,导致部分上了年纪的马国华人产生身份焦虑。但也正因马来人居多,即便有再多华人因内外因素而产生国民身份混淆,都不足以动摇马国社会根基。

新加坡正好相反。小红点是大中华地区以外,华人人口占比最高的多元种族国家,位处东南亚以马来人居多的区域。也正因如此,中国如何在新加披华社发挥影响力的报道,都引人关注。

美国的皮尤研究中心2021年发表报告称,在多数调查的先进经济体中,新加坡是唯一对中国持正面印象的。皮尤2022年报告再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是19个国家当中,仅有的两个对中国有好感的东南亚国家。2023年报告本周公布,新马则都不是调查对象。

随着中美走向新冷战,不同思潮阵营在本区域的角逐只会越来越炽热。新加坡华人和已归化的新移民如何定义自己,如何与外在不同阵营的意识形态“洗脑”拔河,理清“我是谁”的身份认同,至关重要。不是为应对西方智库的调查,或在意西方媒体怎么看待新加坡华社,而是因为多元社会形塑共同国民身份,是国家面对巨大外力震荡时的关键稳定力量。

独立的偶然性,在建国初期给构建国家认同带来挑战。国家发展起来且日益国际化后,五湖四海的人涌进,又直接冲击国民身份认同。但好坏总是一体两面,稍微打开感官,生活中的每一次冲击,都是理清身份认同的机会。我在外派工作时,就是通过与当地民众交流,加深明确自己的身份。

印象最深刻的是,新加坡装甲车被扣在香港时,我正在福建东山出差。采访工作结束后包车直奔动车站,开车的师傅单刀直入问:“新加坡你们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跟我们对着干?”

那是一场费劲却有意思的对话。跟师傅解释,我跟他虽都长这个模样,但“新加坡华人”跟“在中国出生长大的中国人”是不同的,而且新加坡是主权独立国家,也不是单一华人社会,有自身国家利益考量。单单要搞清楚各自对“中国人”“新加坡人”“新加坡华人”的理解,少说就20分钟。我告诉师傅,我们算得上是老乡,我祖籍跟他一样是东山。

最后我们谁都没说服谁,但谈话气氛友好。师傅的论述围绕同个点,同文同种就要站在同一阵线。我坚持共同价值观超越一切,并反问如果同文同种就是同道中人,对岸台湾怎么有那么多无止境的统独争议?

观看体育竞赛,特别是团体比赛,支持哪支队伍也是一种“我是谁”的反思与测试。

念小学时,有古广明的中国国家足球队来新加坡踢球,家中父母言语中流露对中国队的支持。老华校生“亲中”情绪背后的复杂心态,非年幼的我所能理解,但瞬间一幕成永恒记忆,也成了我观察球赛观众国家忠诚度的指标之一。如果新加坡足球队有机会再跟中国队比赛,我好奇家中两老和新移民朋友会是什么反应。

无论答案是什么,多元开放社会的特质,注定了新加坡须坚持不懈地在多元中凝共识、促团结。几代新加坡人可能不会有共同的过去,但至少都生活在共同的现在,也寄希望于更好的共同未来。

(作者是《联合早报》中国新闻组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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