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洪森体制”下的共产党转型

洪森及其领导的人民党在刚结束的柬埔寨选举中获胜。这是缺乏竞争也少悬念的选举。依据初步统计结果，人民党未像2018年选举那样获得全部国民议会席位，但也赢得120席，剩余五席归奉辛比克党。

当今的柬埔寨，毫无疑问人民党一党独大。人民党前身是1951年6月成立的高棉人民革命党（后改名为高棉劳动党、柬埔寨共产党）。1979年1月，已脱离柬埔寨共产党的洪森等人参与重建人民革命党，其后宾索万、韩桑林、谢辛先后任该党主席。洪森从1985年开始担任首相（部长会议主席）一职，但他直到2015年在谢辛病逝后才当选人民党主席。

目前有种说法是：洪森的首相一职由其长子洪马内接掌后，他仍会留任人民党主席（编按：洪森刚宣布辞去首相，将由长子洪马内接班，他自己留任党主席和国会议员）。这应有利于政权平稳过渡。本年3月17日，洪森委任次子洪马能上将为陆军副司令。洪森家族及其亲信在新布局下，能继续掌控柬埔寨党政军大权。

柬埔寨人民党算是转型基本成功的共产党，在1993年及其后经历过多次选举，包括2018年以及较有争议的今年选举。在1993年柬埔寨大选中，人民党得票率少于奉辛比克党，获得51个议席（比后者少七席）。但到2018年，人民党已经掌控了国民议会所有125个议席。经过25年“民主转型”，人民党一党独大，柬埔寨多党制近乎名存实亡。1993年前（柬埔寨人民共和国时期）一党专政的阴影或又浮现。

本年选举，最有可能对人民党构成威胁的反对党烛光党被排除在外。选前的5月15日，柬埔寨选举委员会称，烛光党未提供登记选举所需文件，其参选资格被取消。洪森为实现长期执政，不会取消选举，但会采取“选举之外的手段”确保选举胜利。而“选举之外的手段”包括阻止反对党参选、迫使反对党领袖流亡海外等。必须提及的是，这次烛光党并未被解散，而此前柬埔寨救国党就被解散——它曾对洪森政权构成更大威胁。

救国党可视为烛光党前身。桑兰西（或译沈良西）领导的桑兰西党与根索卡领导的人权党，在2012年7月合并组建救国党。2013年大选中，该党获55席，比人民党少13席，成为国会第二大党。人民党虽仍为第一大党，但较2008年大选丢失22席。当时有论者以为，柬埔寨会走向两党制。1993年大选后，柬埔寨曾出现过两大党联合执政，但救国党不会与人民党联合执政，两者是反对党与执政党的关系。

2015年，人民党与救国党曾经缓和的关系再度恶化——桑兰西被迫流亡海外，根索卡被罢免国会第一副主席职务。到2017年，洪森又采取“非常措施”以确保人民党在翌年选举中获胜。当年2月，《政党法》修正案在国会通过，有关政党解散的条款矛头指向救国党。同年11月，柬埔寨最高法院裁定救国党立即解散。这应视为近年柬埔寨政局演变中重大事件之一：它不仅破坏了柬埔寨走向两党制（及实现政党轮替）的前景，还揭示洪森会使用各种手段清除反对者，包括解散主要反对党。2018年大选，人民党囊括国会所有席位。小党在2013年大选就全军覆灭，这次同样如此。

救国党桑兰西原出身奉辛比克党，根索卡也曾加入该党。2023大选有18个政党参加，包括奉辛比克党。西哈努克亲王在1981年3月创立该党并任主席。奉辛比克党在1993年大选后成为国会第一大党。当时它与人民党勉强组成联合政府：奉辛比克党主席拉那烈任政府第一首相，洪森任第二首相。

1998年和2003年大选都见证了奉辛比克党退居国会第二大党，但仍与人民党组成联合政府。2008年大选中，该党仅获两个国会席位，走向泡沫化。2013年和2018年，该党都未在大选中获得任何席次。今年选举它获得五个议席，较上次有进步。在烛光党被禁止参选后，其部分支持民众或将票转投奉辛比克党。目前该党被一些人视为人民党的“附庸党”。

在当前的“洪森体制”下，新政党可以成立并参加选举，若不会威胁人民党“一党独大”格局，其发展也会被容忍。本年参加柬埔寨大选的18个政党中，有10个在2015年及其后成立。而在中国当前的政治体制下，新政党不能合法成立，包括不能为参加选举而组党，也没有生存空间。所谓八个民主党派，只能“参政”，不能反对；只能“学习贯彻”大陆政府会议精神，不能在选举中与大陆政府公平竞争。另外，柬埔寨第一届国会在1997年就通过了《政党法》，而中国现在还没有。这些揭示了“洪森体制”与当前中国政治体制的部分区别所在。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或许可以借鉴柬埔寨某些经验教训。当权者也应适时推动《政党法》出台。

作者是旅加时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