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德国“全面中国战略”要下什么棋？

德国政府近日新公布的《中国战略白皮书》，以代表中国的围棋为封面，似乎寓意想要和中国来下下棋，这是一盘什么棋呢？

这次的德国全面中国战略提到既要和中国保持合作，又将中国定义为制度性对手，这倒是和美国今年以来的对华新政策很相像。该白皮书实际上有过前后两次大修改，每当中德两国关系发生大事时就要修改。文件从2021年末开始制订，但因为执政联盟中的绿党和社民党在具体措辞和政策上有较大冲突，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到这两天才公布，这也显示德国内部更注重实际利益和经贸关系的务实派，以及更注重自由民主和激进环保理念的新左派的激烈冲突和脆弱的平衡。

之前媒体公布出来的版本就有三个，其中有两个集中在去年德国总理朔尔茨访华前，和今年中国总理李强访德前。现在这份战略报告和之前媒体透露的部分，有两个比较大的区别，一个是措辞方面大幅软化，诸如对新疆问题从“谴责”转为“希望尊重人权（respect for human right）”，另一个则是对华举措的全面删减，诸如绿党一直想加入对于德国企业对华依赖程度的“压力测试”，现在对于诸如所谓“去风险化”的主动权，交给了企业而非政府。

总的来说，目前还是务实派占据了上风。

有趣的是，这份报告的封面是一副围棋的照片，还特别对围棋做了介绍：中国战略游戏围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棋盘游戏之一，围棋由两个人轮流将黑色或白色的棋子放在方格上，有10170种可能的方式来放置棋盘上的棋子。与国际象棋不同，围棋的目的不是将死对方，而是获得有利的地位并捍卫所谓的“气”（liberties）。这里特地用“liberties”这个既代表围棋里的“气”本意，又是“自由”的双关词，看起来是想既结合中国传统，又说明这份报告的目的，即捍卫德国“自由民主”的价值观。

更深一层，可能还想表达欧美目前所谓的“去风险化”策略和围棋也一样，并非想要将对方“将死”，而是留一手。

其实，这份报告和6月欧盟发布的经济安全战略非常相似，许多内容有所雷同。欧盟的经济安全战略除了政策说明之外，还给出了对策建议，包括但不限于审查外国投资、审查对外投资，和私营企业联手“对华”并让它们形成集体安全策略、大幅增加安全审查等等。

可以预计，未来欧洲针对中国的各种审查和限制，只会越来越多和越来越严格，德国也大概率会继续加码。笔者曾经在《联合早报》1月5日发表过一文《围棋与后冷战中美大棋局》，提及2009年美国总统奥巴马首次访华，向中国领导人赠送了361颗棋子，全是美国产玛瑙材质的围棋。在中美幕后激烈角逐的背景下，馈赠国礼能够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传达相关信息，能够将非常抽象的外交战略“具象化”，利用围棋里暗藏着中美明争暗斗的玄机，何尝不是意味深长。今天德国人看来也是有所心得。

只是这盘棋不好下，对于目前仍然高度依赖中国经济的德国企业来说，它们“去风险化”能去到哪里，有什么地方能够替代中国这一世界最大消费市场，以及在低碳环保和绿色能源领域和欧洲最坚定地站在一起的同路人呢？如果既不是棋手，也没有接受围棋中的共生理念，中欧很可能将不存在战略共识，中欧关系最终将依附于中美关系。

作者是成都世通研究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