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展：从乌克兰看台海是否终有一战？

随着俄乌战争进入僵持，远在东亚的另一个热门讨论区——台海——也经常被国际媒体拿来比较，并分析一旦发生武装冲突，台湾“乌克兰化”或是发展出其他剧本的可能性。诚然，一个在东欧一个在东亚，两边的地缘政治，历史脉络与当前的实际情况大不相同，但在某些方面，例如美国与欧盟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当事者双方（乌克兰对俄罗斯，台湾对中国大陆）存在一定程度的实力差距，却又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谁都不希望战争爆发，能透过外交手段解决的问题，还是尽量把争端控制在舆论战与经济战上最好，但万不得已，或许就必须准备面对最糟的状况。如同当年一战前夕，欧洲列强都不认为会爆发全面性的冲突，但历史证明有时候人类的自私与野心，就是会让最坏的情况发生，而且永远学不会教训。

有些教训还是很值得警惕的，眼看乌克兰从最初不被看好，国际普遍认为俄军会如当年拿下克里米亚一样，轻易瓦解乌军防线，演变成旷日费时的持久战，这对俄罗斯总统普京来说确实始料未及，但依目前情势来看，倒也不能评为失败。从去年战争开打以来，西方阵营空前团结抗俄，不仅祭出多重制裁，更提供乌克兰各种援助，让俄军的进展受阻。虽说如此，俄国经济与财政倒也未见崩溃，各种国际贸易重点产品（例如高科技零组件或石油天然气等），仍透过许多中间国家进出口；再者，俄军虽退守乌东战线却依然顽强，誓言要将之纳入版图。

对于台海两岸，东欧发生的战况无疑是非常宝贵的实战参考教材。相比起俄罗斯，中国更经不起全球主要国家实施贸易禁运，以如今中资企业全球化之深，中国海外侨民与高官境外资产之巨，若欧美比照对俄的方式来制裁中国，对其经济的打击势必是毁灭性的。诚然，拉高经贸制裁的层级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欧洲甫经历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贵的冬天，只因为少了俄罗斯的天然气，而美国的天然气商却趁此大赚一笔。

中国作为世界工厂已久，仰赖全球供应链之余，各国的商品市场仰赖其廉价产能也是不争的事实。若中国贸然大规模停止出口业务，好不容易稍有下降的通货膨胀，都会再次重创全球在疫后缓慢复苏的经济。

台湾呢？“台湾乌克兰化”对美国有好处，能凝聚亚太盟友效仿北约支持乌克兰，也得从各方面将台湾塑造成民主的堡垒，让共军犯台若成事实，则不光只是主权与领土的纷争而已，也是敌对势力侵略民主阵营，但凡核心价值是民主宪政的国家，都应该团结起来抗敌。只不过，即便台湾从国际舆论到来自欧美日韩的外援都占上风，一旦开战，经济会立刻崩盘，加之战备储粮与储油根本撑不过一个月，若没有盟军的介入和协防，恐将陷入十分不利的处境。

不过，若拿台湾与乌克兰相较，真的开打，战况也会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台湾是海岛，具有天然水域屏障，共军只能从海空接近，乌克兰则与俄罗斯有超过2000公里的陆域接壤，边界有太多突破口。海岛地形会让海空军的角色更为重要，而台湾和中国大陆在这方面的实力相差，不会有乌俄那样悬殊。这还未考虑盟军所能提供的军事援助。

然而，虽说台湾易守难攻，不易接近，一旦共军登陆，台岛狭长的地形便会曝露出缺点，缺乏防御纵深。若观察俄军发动突袭的首月攻势，占领的乌克兰土地面积便有台湾两倍之大，因此在面临陆地作战的时候，台湾便会居于极端劣势。

这大概是为什么蔡英文政府采纳了美国的建议，将原本四个月的服兵役义务期限，又拉长回一年，且自从美国众议院前议长佩洛西访台后，美台军事高层的互动频繁，美军顾问访台提供教育训练的次数，也比往年来得多。不难看出，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是要打登陆战甚至是城市巷战的时候，台湾越有自主防卫的能力，对美国与西方盟友来说，就越不须要投入实际的兵力，以避免本国将士伤亡。再者，拖得越久，对中国元气伤害越大，至于全球可能的经济危机与半导体产业关键零组件断供，就要算算另一笔账了。假设中美竞争已被华府政客定调为下个10年的主旋律，如何搞垮中国，或许真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战与不战还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国际瞬息万变的政经局势与两岸军力差异，只是其中几个面向；发动战争造成的损失，也远远不仅止于生命与财产，而是有更多难以计量的东西，都会随着冲突而灰飞烟灭。人类的文明建立往往需要好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有点成绩；但要摧毁文明，可能只要几个意外，和一场稍具规模的战争，就得全部重新来过。

但愿任何形式的战争都不会发生。

作者是联合国资讯科技处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