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惟诚：阿末扎希六州选举的盘算

马来西亚六州选举跫音渐近，但巫统内部却因为党主席阿末扎希呼吁党员支持民行党而出现意见分歧，传统盟友马华更在近期表达不满，马华总秘书张盛闻甚至还出言提醒也是副首相的阿末扎希，不要处处迎合民行党。尽管后者在回应此事时，轻松地要求马华不要那么小气，但分歧不断的情况，突显了巫统在即将举行的六州选举中相对尴尬的境地，以及在面对来势汹汹的国盟时，在马来政坛的地位逐渐变得越来越被动。

当然，这种时局发展其实很匪夷所思。首先，在面对巫统基层和国阵盟党日渐强烈的反弹，阿末扎希仍坚持己见，并且对团结政府，特别是民行党的亲近表现得毫无保留，这并非他的一贯作风。

其二，阿末扎希似乎也放任党领导层、基层，甚至是国阵盟党对巫统与民行党的合作指指点点，既不反驳，也不阻止。这也完全不符合在去年巫统党选大胜，并且已牢牢掌控党意的阿末扎希，铲除党内异议分子时所表现的强势姿态。

其三，阿末扎希对表达不满的马华表现得非常宽容。这在团结政府刚成立的时候，因为根基不稳，是可以理解的。但六州选举近在眼前，国盟已兵临城下，而且为了要证明“绿潮”不是永久的现象，巫统必须获得比2022年大选更亮眼的战绩。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内讧是兵家大忌，不只对选战没有帮助，还可能会引发扯后腿的严重后果。阿末扎希竟然允许马华在这个时刻公然犯忌，并且没有如同过去的巫统主席那样，启动国阵的传统协商机制来达成共识。

第四，在国会下议院仅有两席的马华，并没有忤逆拥有26席的巫统的本钱；而且有了民政党的前车之鉴，他们确实也离不开国阵。但何以传统上对巫统表现顺从的马华，会公然与阿末扎希唱反调？虽然在团结政府成立后，马华在盟党内一直都维持着反对党的姿态，与巫统唱反调也不是新鲜事，但在这个时机发难，等于让阿末扎希难堪，而且可能会引发两种后果：在巫统内部的分歧火上浇油，或者，批评马来领袖而激起巫统基层对马华领袖的反感。

这四种令人感到迷惑的情况，对一些人来说可能不难解答，因为阿末扎希现在没有得选择，除了官司缠身、国盟的崛起，巫统和希盟早已成了命运共同体，该党在团结政府里又拥有一个副首相和六个部长的职务，是内阁里的第二大政党，所以他也只能拼全力来维持团结政府的稳定，甚至不惜违背巫统基层和国阵盟党的感受。但对我而言，这应该只是阿末扎希在团结政府成立之初所面对的情境，如今时过境迁，再加上州议席谈判未有定谳，他应该有别的盘算。

很显然，巫统和国阵内部的主要分歧，民行党是根源。民行党不管是政纲或是政治光谱，完全跟巫统相背，更是当初在马来社群被巫统妖魔化的对象。而且阿末扎希承认，因为巫统和民行党之前的纠葛，要让巫统基层接受民行党并不容易，但他会尽力改变他们的看法。这证明他还是相当在意基层的看法，所以说巫统与民行党合作是阿末扎希“没有选择”的“一意孤行”，是很武断的，因为我反而觉得他近期的表现，能够为他带来两项政治效益。

第一，这种分歧能够迫使希盟在州议席谈判中处于被动的地位，因为阿末扎希已经为了支撑这个团结政府，而顶着党内极大压力，所以为了“回报”这名坚定不移的盟友，民行党和公正党在议席谈判的过程中，必定要表现得较宽容，甚至当公正党、诚信党和巫统出现议席重叠时，民行党可能会为了避嫌而不选边站。与此同时，阿末扎希还能以要缓解巫统基层反弹为由，要求希盟在议席谈判上让步。希盟让就是阿末扎希的领导魅力，不让就是希盟的不近人情。

第二，突出巫统因为民行党所引发的内部分歧，看起来是兵家大忌，但实质上反而是向害怕民行党的马来社群，传递巫统内部存在“监督”民行党的力量，并且可以展示阿末扎希只是为了要维持政权的稳定，而勉为其难跟民行党合作，巫统是不会好像国盟所指控的那样放任民行党的。再加上首相署宗教事务部长莫哈末纳因近日又表明团结政府准备提呈两项强化伊斯兰法庭的法案，他们大可借此证明马来人和伊斯兰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影响。

按此思路探索的话，就可以理解阿末扎希为何会放任马华唱反调。因为马华在团结政府里的反对党地位，表明了他们会是民行党的制衡力量之一；而且在阿末扎希的盘算中，马华持续与民行党打对台，也意味着国阵并没有把牌全押在希盟身上。如此，万一团结政府在州选前后出现难以预见的变故，巫统还能够即时抽身，重新与马华站回同一阵线对抗希盟与国盟。这种破釜沉舟之计，进可攻，退可守，看起来比较符合阿末扎希的人设。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拉曼大学新闻与政治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