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鹏飞：2023年我关心的三件时事

中国的疫情或许真能快速缓解，经济的短期反弹后劲有力，北京就能沉着应对大国博弈的挑战，避免让一场势必两败俱伤的军事冲突，破坏和平发展的战略机遇。

新年新气象，一年之始总会给人带来美好的期待，特别是经历了三年的“世纪大疫”，没有人不希望今年能否极泰来。很抱歉的是，对客观现实与主观期望的差距无法视而不见，所以在元旦谈一些不怎么积极正向的观察，怕会扫了读者过节的兴致。

历史大事有自身的运行逻辑，去年发生的事情到今年还会有续集，例如打得两败俱伤的俄乌战争，待寒冬过去，气候回暖，势必还得有苦战，必要通过一次分出胜负的决战，才能让两造坐上谈判桌。如今乌克兰得势，除非发生意外，否则俄罗斯恐怕难以扭转败局。

但2023年让我关心的三件时事，却非远在天边。第一件事情便是中国的冠病疫情发展。从三年来雷厉风行的严防死守封控，突然一夕全面放开，对中国和世界会产生什么深远影响，或许不能不特别关注。

从各种渠道综合的印象，三年来一直坚持不动摇的清零政策，似乎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终结，医院等公共医疗资源很可能在病患急剧飙升的重负下崩溃，很多民众连基本的退烧药也买不到，年长的高危群体由于没有及时接种有效的疫苗，死亡率恐怕将迅速增加。官方要不是停止公布疫情相关数据，就是所公布的数据违背民众的切身认知，让所剩无几的公信力荡然无存。

包括世界卫生组织在内的国际传染病专家警告，中国疫情数据的不透明，加上准备不足的突然开放，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从进化论的角度看，病毒的变异轨迹，通常是朝致死率降低但传播率提高的方向演变，因为若太快与宿主同归于尽，就会失去大量传播的机会。

但是中国人这三年由于闭关锁国，基本没有形成自然的群体免疫力，加上疫苗接种率不高，对于病毒传播根本是一块沃土。因此在中国的病毒变异无须牺牲致死率，也可以快速流行；加上在寒冷的季节突然开放，接下来还有方便病毒大规模在全国流窜的春运，传染病专家因而担心，病毒在中国会变异出一种致死率和传播率都很高的新变种，并借着中国全面恢复国际航班，导致另一轮全球大流行。

第二件事是疫情下的中国经济。作为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中国经济为清零政策付出了惨重代价。尽管不同的经济学家会从官方的数据，得出看多或看空的相反结论，从常识判断，自由市场的运行主要立足于人员和物资的流通交易。清零阻断了流动，必然打击经济活力。所以，有分析认为中国突然逆转清零政策，最大的原因还在于经济形势已经不容拖延。

犹如巨型民航机在起飞前需要时间让引擎聚集足够动力，以中国的经济体量，要从三年低效运转的状态恢复常态，还需要一段时日，而且过程未必一帆风顺。在封控期间破产倒闭的企业，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新的企业所填补。突然开放可能导致的疫情扩散，也会打击生产与消费。同时，由于信息不透明，造成市场预期的不确定，无论是消费或投资，均缺乏足够的信心支撑。

作为世界工厂和崛起的消费市场，中国的经济状态对世界可谓牵一发动全身，如果中国的疫情无法如官方所预想的“快速过峰”，而是如同其他国家那样一波又一波的反复，全球经济在2023年恐怕不容乐观。

第三件事是台海局势。台湾蔡英文去年12月27日宣布，把义务兵役从四个月提高到一年。尽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这一做法反映了台海局势不容乐观。中国大陆所面对的疫情和经济挑战，在今年会特别突出，需要官方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因此理性而言，北京不可能节外生枝，让台海局势出现失控状态。

问题就在于从中国政府至今处理疫情和经济的表现观察，外界实在不易理解背后的决策逻辑。坚持清零不动摇的经济代价，并非是事后诸葛的判断，世界各国的经验都表明病毒无法清零，封控必然摧毁经济和生计，但清零政策仍然坚持了三年。同样地，清零政策的结束也显得仓促而准备不足，加上信息不透明，真正的社会代价恐怕很难评估。

因此，理性上中国大陆应聚精会神处理疫情和经济，可是美国对华施压不断且步步进逼，是否会导致北京对台湾形势做出激烈的判断，而爆发各方都不愿意看到的冲突，仍然还是不能排除的地缘政治风险。

此外，中国的疫情和经济是否能向好发展，同样是个未知数。如果“快速过峰”的主观预期未能实现，经济状况随之恶化，社会稳定必然成为主要矛盾，届时通过对台动武转移内部矛盾，也就变得更有诱惑力。

当然，这些可能都是杞人忧天。中国的疫情或许真能快速缓解，经济的短期反弹后劲有力，北京就能沉着应对大国博弈的挑战，避免让一场势必两败俱伤的军事冲突，破坏和平发展的战略机遇。果真如此，则世界幸矣，2023年才算得上是个好年。祝各位读者新年平安。

（作者是《联合早报》言论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