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宇:美国老人政治的反思
在美国政治生活中,参议院又被尊称为“元老院”(senior chamber),而元老在英语中可谓一语双关,既反映地位甚高,也意指年龄偏大。一直以来,年逾古稀甚至耄耋之年的参议员屡见不鲜,形成独具美国特色的老人政治。然而,近些年来美国政客的老龄化现象有愈演愈烈之势。以最新一届的美国国会为例,参议员和众议员平均年龄分别为63.9岁和58.3岁,与本世纪之初的那届国会相比,偏高了4.6岁和4.4岁,已经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为年迈的国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65岁以上的议员比率在参众两院达到50%和32%,因此称国会由老人主导并不为过。
无独有偶,高龄化现象在最高法院也变得益发突出。根据彭博社数据,最高大法官的离职年龄在20世纪50年代约为73岁,时至今日已经上升到83岁。最近几位大法官如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都是在任期内辞世,才会有年轻的人选补充进来。
更值得注意的是,总统政治同样受到老龄化的影响。2016年和2020年连续两届总统竞选,都是由七旬左右的老人展开对决。相形之下,共和党和民主党的中生代力量,似乎在政治上都陷入挣扎的境地,难以脱颖而出。设想两年之后,拜登决心寻求蝉联而特朗普又力图东山再起,美国的总统选举将再次创下候选人的高龄纪录。
面对史无前例的老人政治,美国社会开始反思这一现象的起因。一种比较流行的观点认为,选民结构的变化是推动老人政治的社会基础。民调机构皮尤的一份研究报告表明,50岁以上的人口群体,虽然只占美国总人口的34%,在选民中的比率却达到52%。与年轻一代相比,老年人拥有相对稳固的经济地位,在政治上更加活跃,在心理上更加倾向于支持同年龄段的熟悉政客。国会议员无疑是这一变化的最大受益者,即便上了年纪,还能够以较大把握实现连选连任,在整体上推动了国会年龄结构的攀升。
另一方面,不断加剧的政党极化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这一点在最高法院体现得极为明显。
在最高大法官的提名问题上,两党的立场尖锐对立,共和党倾向于推举保守主义色彩浓厚的候选人,民主党则力挺倡导自由主义理念的接任者。双方角力的结果就是大法官虽没有党派之分,但在意识形态上的分野比较明显。因此,如果某一党派掌握着大法官任命的主动权时,与该党派理念相背离的大法官即便年事已高,也不会轻易退休,一定要咬牙坚持下来。
老人迟迟不肯退出舞台,与他们的恋栈情结有很大关系。现年82岁的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已连任18届众议员,却毫无退意,最近仍宣布寻求连任。不仅如此,佩洛西还迟迟不肯交出民主党领导权。面对党内人士的多次挑战,她施展出纵横捭阖的政治手腕,将竞争对手的攻势一一分化瓦解,彰显出在政治舞台中央一站到底的坚强决心。
目前看来,老人政治引发的最大担忧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已有研究表明,人的认知功能在70岁后普遍会显著下降,吸收信息和处理问题的能力会大受影响。目前最年长的参议员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最近被美国媒体爆出记忆力严重衰退,连熟悉的同事姓名都记不住,让人质疑她在心智上还能否胜任。总统拜登因给公众留下精力不济的印象,而被冠以“瞌睡乔”(Sleepy Joe)的绰号。更糟糕的是,他在重要场合口误频出,时而张冠李戴,时而前言不搭后语,由此引发的种种问题,不得不由白宫工作人员事后澄清。
依照选举政治的逻辑,只要民众投票认可,老人从政的合法性就毋庸置疑。老一代在政治舞台上能够做到“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未尝不是件好事。
然而,老人政治运转的前提应该是坚持为民众服务,不能过多地掺杂个人或党派私利。一味坚持“临衰不休”或“至死方休”,没有主动退位的精神,势必会干扰到正常的代际更替规律,从长远看对民主政治的运作是一种伤害。
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
面对史无前例的老人政治,美国社会开始反思这一现象的起因。一种比较流行的观点认为,选民结构的变化是推动老人政治的社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