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达天:当辞职不能成为选项的后果
狮城脉搏
“大辞职潮”这个新生词最近很火,尤其发生在特定行业时更引人深思。2021年有538人放弃当律师,比往年多三成。另外单在上半年就有约1500名医护人员辞职,人数接近以往全年约2000人的水平,当中多少人是医生无从考证,但相信多数是已完成合约或外聘的医生。
以2019年到2021年发布的数据来看,国大法律系收生人数分别为250人、223人和219人;新加坡管理大学法律系则为169人、174人和168人。总体看法律系学生有遂年下降的趋势。如果辞职潮不改善,其实己进入负增长。
国大医学院过去三年则有299人、280人和315人报读,加上南洋理工大学李光前医学院收生人数约138人、149人和162人,报读医科学生看似平稳,但也无大幅增加。以目前的辞职率来看,迟早恐怕也会步入青黄不接的困境。尤其新诊所和大型社区医院阵容正在不断扩大,情况不容乐观。
拥有1800个床位的兀兰医疗保健园,今年开始为北部地区的93万5000名居民服务。老龄化社会对医疗需求有增无减,东部地区在2030年将迎来另一崭新综合医院,连同樟宜综合医院一起投入照料东部居民的健康。卫生部长王乙康去年10月宣布,未来九年将增加九所综合诊疗所。我们的医疗团队是否准备充足,以应付如此巨大的需求呢?
或许因为没有工会组织代为发声与争取,政府医生长久以来的工作条件与福利有欠理想,却得不到应有重视。长此以往,不仅会造成国家人才资源的流失与失衡,也会干扰医疗体系的发展及给病患的照顾。
政府医生与私人律师的工作时间,外人通常并不了解;长期处于超时工作状态,游走于雇佣法令的灰色地带,也没引起多少关注。这与提倡永续经营的理念背道而驰。
政府医生工作有多辛苦?这种困境几时可缓解?改善工作条件是否受到重视与处理?若因超时工作造成意外,谁会被问责?一周三轮班(on call)是许多医生晋级成为注册医生之前的必经之路,没有超强体力与抗压能力,恐怕很难过关。以下流程僅供参考:
星期一(on call):8时开诊。6时后值班到隔天8时。
星期二(post call):8时继续问诊,下午2时至3时下班,工作超过30个小时。
星期三:上班。希望八小时后下班。
星期四(on call):再轮夜班,重复星期一的流程。
星期五(post call):重复周二流程。又一个30小时无休。
星期六:休息日睡到自然醒。精力耗尽,推掉家人朋友的约会很平常。
星期日(on call):重复上述流程,另一个30小时的煎熬刚要开始。
这种“一周三轮”制除了苦撑,其实很无奈。医生朋友听候召唤时,请他吃肉包子是大忌讳;也不好提今天很平静,据说P&Q这两字会惹来执勤霉运(call luck)!
加拿大CBC News曾对长时间工作的医生做跟进并拍成纪录片。经过13到18小时值班的医生,在判断与做决定的能力效率方面,都出现显著下降甚至犯错。哈佛大学附属医院资深睡眠研究专家查尔斯·蔡斯勒博士(Dr Charles Czeisler)认为,24小时无休的脑神经狀态与酒醉相似。
问过身边的医生朋友想过辞职吗?答案却是“这不是我的选项!”
一般上能选择辞职的,都是学有所成准备创业或外聘的医生。本地毕业的医学生必须覆行六年合约、高昂的悔约金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其实医生因热爱工作并希望考取一门心仪的专科,更好服务病患的大有人在,明知困难重重甚至被错配学科,也咬紧牙关不能辞职。
人力资源公司任仕达(Randstad)2021年1月向全球34个市场超过19万人展开研究调查,包括3003名本地居民。74%本地受访雇员将工休平衡与薪资福利两项,并列为理想雇主须具备的最重要条件;其他期许还包括工作保障、职业发展规划以及舒服的工作环境。调查也发现,23%的雇员计划今年跳槽。千禧世代(25岁至34岁)中更有高达35%有意在今年转换公司。看来企业如果想在争夺人才、留住人才方面有所收获,还须在这竞争日趋白热化的大环境中多下一点苦功。
疫情若受控,经济将快速回暖,增长领域如电子商务、资信通讯、金融和保险服务等,已开始出现高薪挖角,更多员工转换跑道的现象,长远下去,医护业如不能与“苦差事”脱钩,恐会更乏人问津。依赖外国医生与护士虽可解燃眉之急,但也非万全之计,其高流动性在这波疫情中显露无遗,也令医疗体系付出惨重代价。
私企员工辞职的原因与速度,因经济与行业兴衰而波动。一个不能辞职又过劳的医生,则隐藏着另一个社会问题。当前生活费、医保费日益高涨,已经逼使许多人不得不放弃私人医疗服务,而选择收费较大众化的政府医院。此刻医护人员短缺,将拖垮辛苦建立起来的医疗体系;服务素质会否因医生过劳而滑落也令人担忧。试问有多少人愿意让一位30个小时没好好休息的医生看诊和做手术呢?
不能辞职的医生已不是一个医生的问题,而是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它可能间接影响到大家的福利与健康安危,所以必须受到重视与妥善处理。
作者任职于一家电子商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