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斌：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一贯立场

日本高官在台湾问题上如此肆无忌惮，不仅引发了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强烈不满，同样也有将美国拖下水的可能，例如安倍表示“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也是日美同盟有事”，这就有倒逼美国的意图。

2021年以来，日本高层在台湾问题上一再做出前所未有的强硬表态，包括前首相安倍晋三在去年12月的两周内，三次就台湾问题挑战中国的核心利益。这些举动引发了中国的强烈不满和抗议。

对此，美国政府资深高官、印太事务协调员坎贝尔也就台湾问题发表了重要讲话，明确表示美国只与台湾保持“非正式关系”，并充分认识和理解到这一问题的敏感性。这对迄今为止始终以模棱两可为特色的美国对台政策，做了一次明确的宣示。从时机上来看，将此解读为对此前日方高官一系列发言感觉不妥是很自然的，因为日方的一系列动作很可能打乱华盛顿的相关安排，甚至将美国拖下水。

早在50年前基辛格秘密访华期间与周恩来举行会谈时，就曾向中方明确表示：美国不支持并反对日本对台湾进行军事扩张和施加军事影响，美国有能力阻止日本支持“台独”。

日本政坛从战后以来一直有一股强大的亲台势力，该势力以安倍晋三的外祖父岸信介为首，而安倍从小就耳濡目染，因此从政后也表现出强烈的亲台色彩。在两次担任首相的八年多时间中，日台关系出现了明显的质的提升，而亲台势力也日益坐大，并表现出有恃无恐的态势。

早在1960年日本与美国重新签署双边安全条约之际，日本就其中涉及的“远东地区”范围一事，做出“政府统一见解”；而“远东地区”就是驻日美军使用日本的设施以及区域防范武装攻击的地区。该地区大体上位于菲律宾以北及日本周边，其中包括韩国和中华民国。在1969年时任首相佐藤荣作访美，与尼逊举行会谈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也如此表述：“维护台湾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对日本的安全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1972年一贯实施“两个中国”政策的佐藤政府被推翻后，接任首相的田中角荣明确表示，将全力推动日本与中国恢复邦交正常化。但日本是美国的盟国，而对华政策尤其是台湾问题在美国和日本均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因此，在访华前田中先前往夏威夷，与尼逊就对华政策问题“对表”。

在会谈中田中曾表示，在日本与中国实现邦交正常化以后，日本希望继续与台湾保持“朋友”关系，形成“以美国为顶点的日美台三角关系”；而美国继续与台湾保持“外交关系”将使日本大受裨益，希望美国能在日本和台湾之间发挥牵线搭桥的作用。

但尼逊对这一设想表示拒绝，因为他认为蒋介石是一个自尊心极为强烈的人，无法预测他将会如何应对这一局面。当时田中甚至还通过非正式渠道，向台湾方面试探台湾是否可能成为一个“分离国家”。但此举不啻是“两个中国”，因而遭到了蒋介石的拒绝。

1972年9月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后，田中首相和外相大平正芳随后在国会遭遇质询：按照日本在联合声明中对中国政府关于台湾问题立场的表述，如果日本认可台湾是中国领土，而驻日美军为保护台湾从日本的基地出击，这样根据《日美安全条约》双方事先开展相关磋商时，日本的这一立场是否显得相互抵触？

对此，田中一时无法回答，让大平在深入思考后给出了答案：“日本希望台湾问题能在当事人之间得以和平解决，援用《日美安全条约》必须慎而又慎。”这就是日本“希望和平解决台湾问题”的源头。

为防范武统留余地

大平这一表述虽然认可了“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国内问题”，但却并未认可台湾属于中国。参与拟定大平答案的原外务省条约课课长栗山尚一当时曾如此补充：倘若中国大陆使用武力统一手段，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日本不得不对此持保留立场。栗山在这一关键问题上一改日本人一贯的含糊其辞特色，极为明确地划出了底线，这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在2007年回顾这段历史时，栗山曾如此补充：作为台湾问题和平解决的结果，如果台湾为大陆所统一，日本当然接受这一结果。当年大平虽然对援用条约表示出极为慎重的态度，但并未完全否定这一可能性，这就为防范中国大陆武力统一台湾留下了回旋余地。

这就是说，如果海峡两岸实现了统一，日本只能承认。但倘若中国大陆武力统一的话，日本也许就必须认可美军从驻日基地出击。日本的作用就是促使中国大陆方面慎重权衡这两种可能的利害得失。这就是日本政府希望“和平解决”的潜台词。栗山的这一诠释至今仍被日本政府奉为圭臬。

回顾当年在建交谈判过程中，日本政府处理台湾问题的态度，就非常发人深省。关于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问题，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明确提出了“复交三原则”：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代表中国的惟一合法政府；台湾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台条约”是非法的、无效的，应予废除。

这三条都直接围绕着台湾问题。在谈判过程中，双方之间的根本要害就在于如何处理台湾问题。但日本政府经过严密的字斟句酌后，在联合声明中对中国的这一严正立场表示“充分理解和尊重”，并坚持遵循波茨坦公告第八条的立场。

由于中日邦交正常化中断了日台关系，此举引发日本政坛舆论大哗。田中在访华后回到东京，在自民党内曾遭到猛烈围攻，甚至逼迫他剖腹自杀。在邦交正常化前夕，日本国内的民调显示：支持与台湾断交而与中国大陆恢复邦交的只占六分之一。

1972年9月29日，周恩来与田中分别代表两国政府签署了《联合声明》。但日方为了避免刺激台湾方面，在声明中并未涉及如何处理日台关系问题，只是在签署声明后，由大平外相举行记者会。在会上大平如此表述：“由于日本与中国实现了关系正常化，‘日华（台）和平条约’已失去了存在意义，其使命到此结束。”刻意在《联合声明》中回避此事，是为了尽可能缓解此举在日本政坛以及对日台关系产生的强烈冲击。

田中和大平一行从中国回到东京后，当天下午自民党就召开了参众两院议员大会。在会上亲台派议员对与台湾断交一事集体发难，认为此举违反了自民党的相关决议。在回答有关“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一核心问题时，大平如此表示：“日本没有承认这一立场，只不过是将自民党迄今为止的立场写入了联合声明，这表明双方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是永远不可能一致的。”

大平正芳是推动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的有功之臣，在中国改革开放后主动向中国提供日元贷款、积极支持中国的改革开放。即便如此，在内部场合大平对台湾问题所表达的看法也尚且如此，所以日本右翼政客在台湾问题上一边倒地支持台湾、亲台派势力日益猖獗，就完全不难理解了。

回顾上述并不遥远的历史，日本政坛历来的亲台姿态一目了然。只是因为此前日美双方的联合声明首次提及了台湾问题，日本高官就误判形势，以为他们可以在这一重大问题上更加直言不讳，为所欲为了。这显然是给本已面临众多不确定因素的本地区增添了战略风险。

日本高官在台湾问题上如此肆无忌惮，不仅引发了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强烈不满，同样也有将美国拖下水的可能，例如安倍表示“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也是日美同盟有事”，就有倒逼美国的意图。因此美国必须明确表态来划出底线。日本政客如仍一意孤行，势必将加剧台海地区的紧张局势。

作者是中国上海退休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