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越：钱暂时更重要 英中关系回暖

眼下的大国争霸，主角是美国与中国，与英国无关。英国如何定位——是与美国共同对抗中国，还是像欧盟一样中间站位？自由价值观是否仍然是英国定位的第一主力？面对不同国家，工党新政府给出不同答案。

上周末英国外交部长拉米访华，试图打破保守党时代英中关系僵局的努力，在英中两国反应不一。此行在英国颇有争议，行程结束后，英国媒体对此访问鲜有报道；中国国家媒体则克制对“中英关系回暖势头”的表述，仅突出“拉米说英国政府致力于以连贯、相互尊重、符合双方长期利益的方式，加强同中国对话合作，有效管控分歧”。

此前保守党执政的14年当中，英中关系经历大起大落，从黄金外交关系跌落至工党接手执政前的谷底。中国对英态度则一如既往，如同等待失恋女友重回怀抱。这点很聪明，因为可以团结一切团结的力量，美国才是中国难搞的对头。

从2015年到2020年初，英中关系一直都在英中黄金关系框架之下。不少在英国的中国大陆华人称自己是“连接英中关系的桥梁”，因为那时与双边政府友好的中间路线，非常受欢迎。

但因为美中关系下行，连带英中关系也走下坡路。自从二战以后，英国外交一直跟从美国，是不争事实。美中关系下行，与中国从经济全球化获利颇丰，短时间成为第二大经济体，开始正面挑战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有极大关系。

2020年3月，在西方陷入冠病疫情的混乱期，一夕间就将武汉封城，迅速减少病毒传播的能力，令北京认为自己有能力指导全世界的疫情防控，并开始公开展示挑战美国世界霸主地位的意图。最明显的是2021年3月中美阿拉斯加会谈，中方代表杨洁篪打破常规，讲话持续16分钟，直到讲完才翻译给美方听。传播最广的一句是：“美国没资格居高临下对中国说话，中国人不吃这一套。”

2020年上半年，在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强硬要求下，时任英国首相约翰逊无奈开始逐渐限制华为产品在英国的应用。从那时起，英中关系逐渐下行。到今年7月，保守党苏纳克政府离开相府前，中国已被描述为对英国及盟友的“划时代系统性挑战”，英国公民应该考虑参军，因为“世界已进入危险状态”。

自从工党新政府7月入主唐宁街10号，“世界已进入危险状态”的表达已基本上被遗忘，对华政策一直不甚明晰，只说已开始对英中关系进行全方位审查，并声称鉴于中国黑客和间谍活动在英国领土上的指控，英国政府将对中国保持“清醒的头脑”。

9月参加工党年会时，我向英国商务与贸易部长雷诺兹提问：“英国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中国的市场、留学生和产品？”他的回答令我留下这样的印象：一、英国将继续和中国开展贸易来往；二、此举在政治上可能令美国不满，但能牵制中国与俄罗斯继续靠近，因为在乌克兰局势上，英国政府是最坚定允许乌克兰使用远程导弹反击俄罗斯境内目标的国家。

10月中拉米访华证明我的观察。对此，英国政府官网报道说“从务实合作领域到争议问题，此次会议在双边关系的各个方面都富有建设性”。与2022年底相比，虽然当前国际风云更加风雪交加，存在地区战争升级为世界战争的风险，英国新政府的对华政策，与当时的苏纳克有类似之处，都强调“在合作的领域合作（如全球绿色转型），在竞争的领域竞争（新疆、香港等的人权）”。但英国有舆论认为，拉米访华是以“牺牲人权来提升与中国的贸易关系”。

此次拉米访华的态度，显示一个新任政府初入世界政治，在与价值观截然不同的中国如何打交道上的试水。拉米在社交平台X发出的访华推文附图，并非自己和王毅握手，而是两国代表团面对面沟通，而且似乎是故意设置，前景是一张大桌子，人物都被安排在背景部分，中心视线集中在桌面的两国国旗上。

工党比保守党更重视人权，为何面对中国会降低人权标准？英国外交部在官网上解释拉米访华定位时，说“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英国和中国有必要加强双边合作。拉米明确表示，作为全球参与者，两国有义务共同寻找务实的方法来应对复杂的挑战”。俄罗斯也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英国怎么不和它寻找务实方法？

眼下的大国争霸，主角是美国与中国，与英国无关。英国如何定位——是与美国共同对抗中国，还是像欧盟一样中间站位？自由价值观是否仍然是英国定位的第一主力？面对不同国家，工党新政府给出不同答案。在俄罗斯问题上，新政府以自由价值挂帅，一上台就继续保守党政策，力挺乌克兰，至今仍是北约里仅次于美国的主将，因为俄罗斯是欧洲最大敌人，意即英国最大敌人。

在中国的问题上，工党则展示类似苏纳克两年前的“务实”做法 ，即钱和价值观都重要，不过钱暂时更重要。虽然英中价值观相差千里，但中国是美国的直接对手，不是英国的。故此外交部长这次访华，虽然小心翼翼，但明眼人都看出英中关系回暖的趋势。拿两国都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来解释，不过是说辞。无论保守党政府还是现在的工党政府，都同意让军费上升至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5%，但保守党眼里的对手，有俄罗斯，还有中国；工党这2.5%，除了俄罗斯，好像没有中国？不过，首相斯塔默在拉米访华前已经公开表明，英籍香港民主活动人士黎智英获释，是英国政府的“优先事项”。

对于中国的人权记录、间谍与黑客的批评，在保守党时代已日渐积聚，这股力量会否掣肘拉米对华“试图将人权与贸易并举”的务实政策，有待观察。

（作者是定居英国的双语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