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竞：中菲仙宾礁对峙多战线交锋

菲律宾编号9701海警执法舰马格巴努亚号（Teresa Magbanua）自4月17日开始，强行进入南沙海域仙宾礁（又称萨比纳礁）潟湖内，试图借由舰艇停泊滞留模式，造成掌握与进驻该无人岛礁的既成事实，导致该舰与中国大陆执法舰艇长达五个月之对峙与冲突。终于在9月14日下午，由菲国海警舰艇自行撤离暂告落幕。

中菲仙宾礁潟湖对峙期间，除舰艇于现场直接交锋外，双方亦透过外交、法理、情报与国际宣传等多个不同战线相互过招；现仅就前述各个面向，提出简要分析如下。

首先就外交战线来说，马尼拉不断向华盛顿求援，尽管获得美军印太指挥官亲自对媒体表述，美菲共同防御条约适用范围涵盖菲国舰艇，更曾语出恫吓表示，不无可能派遣兵力护航菲国舰艇，但却无实际行动。严格说来，华盛顿国家安全与外交体系高层官员，在前述对峙期间，亦未明确声援马尼拉所作所为；就算临时表态，其实都仅止于外交辞令与官样文章。马尼拉在外交战线关键面向，其实并无具体斩获。

若是对比中美在北京军事外交会谈，再加上双方战区指挥官通话时间节点，其实就能想通为何马尼拉会紧接着鸣金收兵，将明显陷入困境之海警舰艇从仙宾礁撤离，返回母港。要是说马尼拉与北京在仙宾礁对峙之政治决心与意志，完全不受华盛顿影响，恐怕极难令人相信；因此当华盛顿数度表态，但空头支票并未兑现时，马尼拉就必须知所进退，完全不令人意外。

其他强权与亚细安友邦对此对峙事件，基本上亦以置身事外态度，未透过官方发言管道与高层政务首长，评断双方对峙状况；因此可认定马尼拉并未在外交战线获得任何奥援与支持。北京此时却是鸭子划水，透过驻外馆处向相关国家表达立场，并说明应对马尼拉试图改变现状的作为，所将采取的应对行动底线。基本上只要能够让各方保持中立，不对此事公开发表立场与偏颇观点，甚至保持缄默回避表态，北京与马尼拉外交过招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其次在法理战线上，北京依据《南中国海各方行为宣言》第五点协议内容：“各方承诺保持自我克制，不采取使争议复杂化、扩大化和影响和平与稳定的行动，包括不在现无人居住的岛、礁、滩、沙或其他自然构造上采取居住的行动，并以建设性的方式处理它们的分歧。”说服曾签署与批准《宣言》的亚细安成员国，理解这是马尼拉主动挑战《南中国海各方行为宣言》，显然不利于区域与南中国海海域稳定和平，因此亚细安国家对此并不表态，看来是接受北京所抱持的法理观点。

再者就情报战线来说，中国更是握有绝对优势，亦妥善运用各个不同体系所具备的情报搜集与海域监侦资源及能力，积极派遣空中无人长程监控与情搜载台，严密掌握驻防巴拉旺岛菲国军警舰艇与战机动态，借此掌握预警情报，适时调派兵力在菲国舰艇试图闯越拦阻线，强势采取拦阻行动。菲律宾海警虽然曾获美军派遣海上巡逻机配合运补行动，但所能获得的海域动态资讯，并无法支持其采取后续行动，运补任务仍然受挫。

此外，就监控马格巴努亚号海警执法舰之任务目标来说，透过详细记录其吃水、装备与灯光样态，对比透过谍报作业所取得，菲国海警在巴拉旺岛普林塞萨港（Puerto Princesa，又译公主港）海警基地补给装载清单，精准掌握与判断该目标舰油水物资消耗状况，以及继续滞留仙宾礁潟湖海域的持久能力。

北京亦曾搜集该舰舱间配置蓝图与服勤人员人事资料，作为情报分析参考基础。甚至在该舰撤离仙宾礁回到母港后，舰上人员伤病状况以及对峙期间饮食储备不足，到最后被迫煮粥度日状况，都还继续成为搜整研判对峙结果的参考资讯。

最后检视国际宣传战线，诸多政治评论家与战略安全分析师都注意到，马尼拉针对南中国海情势发展，积极投入国际宣传，在声势与音量上都稳占上风；北京却是低调应对，显然是经过政治精算。

北京在事件落幕后，仅透过中国海警局新闻发言人发布声明，相关报道评论亦高度自我克制，显然不希望随着马尼拉透过媒体报道，到处告状配合起舞，希望将事件降温，回复稳定，态度相当明显。依据国际政治股市行情术语来说，北京在基本盘上稳操胜券，马尼拉则是运用消息面极力操作，所以才会让各方注意到，双方在国际宣传战线上产生严重落差。

仙宾礁潟湖内舰艇海上对峙虽然状况热闹，但双方真正较劲交锋门道，却要从前述各个战线才能看出玄机所在；大国强权过招不仅是台面亮出底牌，真正改变国际政治权力架构，还是要看台面下议价过程与成交结果。

作者是中华战略学会资深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