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铭：即将离职的岸田文雄有何功过？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终于宣布，不再参加9月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也意味着他即将辞去首相职位。这个消息并不令外界感到意外，在他的内阁民意支持率跌至22.5%，逼近20%以下的“下台水域”，且有民调甚至显示自民党支持率已跌破20%的不利局面下，他宣布辞职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聚焦在可能接任岸田的首相人选外，岸田过去近三年的功过也是舆论热议的另一个重要话题，毕竟后者关系到他为何会落到如此不受日本民众欢迎的困境。到目前为止，一般舆论认为，岸田是败在内政乏善可陈，外交上却颇有建树。这观点乍看似有道理，但仔细分析，则恐怕有待商榷。
岸田不久前在记者会上说，他愿意为此前自民党派系政治集资宴会收回扣，导致政治信任降低的事件负起责任，言下之意是将自己辞职原因与自民党黑金丑闻挂钩。确实，这起去年底曝出的丑闻，涉及自民党多个派阀被揭发没有披露从筹款活动获得的收入，可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自民党乃至于岸田本人造成巨大冲击。在4月底众议院补选中，三个原属于自民党的席次均由反对党赢得，不能不说是给岸田和自民党的明确警示。
可是，要把这起丑闻全归咎于岸田，恐怕是吹毛求疵。自民党的黑金丑闻早在1970年代起就不时发生，岸田虽身为自民党总裁，却不代表党内最大派阀，不可能控制，更遑论阻止这些早在已故首相安倍晋三执政期间就已存在的不法作业。在丑闻持续发酵之际，岸田成功迫使党内主要派阀，包括自身的“岸田派”相继解散，4月初又对“安倍派”和“二阶派”国会议员等39人进行党纪处分，下令内阁成员辞职，并在6月于参议院通过《政治资金规正法》修正案，以杜绝这类作业。
当然，黑金问题只不过是岸田执政期间的其中一大丑闻。他自2021年10月上台以来，就面对好几桩丑闻。最先是33岁长子岸田翔太郎担任首相秘书官，日本媒体揭发他滥用职权，在首相官邸举行派对，与亲友在首相记者会的讲台上嬉闹摆拍，并在陪同首相出访期间使用公务车私人购物；其次是安倍辅选期间遇刺身亡，事件衍生出自民党与旧统一教之间政教不分的丑闻。黑金问题余波未了，上个月还连环爆发日本自卫队不当处理涉密资讯、违法受领津贴、职权霸凌等丑闻，结果超过200人遭处分，岸田还公开道歉。
这一连串丑闻的积累，无疑打击了岸田的支持率，但严格地从他执政的角度分析功过，除了儿子方面涉及他对家人管教不严之外，其他都大致可归类为他时运不济，非他所能控制的外部事件。无论是他还是别人当首相，对于这些丑闻的处理方式，恐怕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这样一来，真正令岸田在内政上严重失分的，就非治理经济莫属了。在去年底，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宣布，“税”字当选为2023年年度汉字。这与日本民众整年围绕在增税减税的不安与烦恼有关。媒体多次报道，日本政府计划增税以填补防卫开支增加的缺口，以及计划减少个人所得中无须缴税的部分。因为这样，岸田开始被日本人冠以“增税眼镜”首相的绰号。
这个绰号加上他上任时许下的经济承诺并没兑现，日本民众对经济的失望情绪日益加深，才是岸田及内阁的支持率持续低迷的重大原因。
2022年安倍遭暗杀后，照理说，在党内安倍势力因群龙无首而遭削弱的形势下，岸田应能在落实重新分配财富的“新型资本主义”理念方面更得心应手，为日本百姓实现提高工资和缩小贫富差距的愿景。可是到了如今，虽然日经225股指数得益于外资吸购，以及东京证券交易的一系列改革措施，终于冲破1989年创下的历史高点，但日本百姓却没从中受益，反而因工资增长始终没跟上受日元疲软导致的物价飞涨步伐，而饱受生活费上升压力之苦，由此产生对岸田政府的强烈不满，低迷的支持度因此不可逆转。
外交关系具争议性
至于外交，岸田在西方媒体眼里，可说交出了亮丽的成绩单，他为进一步提高日本国际地位作出贡献。成绩单内的条目的确不少，包括积极与欧盟和北约接触；与澳大利亚、英国和菲律宾签署军事互惠准入协定；修补与韩国的关系等。自上任以来，他访问过的国家达32个，包括去年访问乌克兰，重点放在俄乌战争和中国的动向，并向各国强调捍卫基于法治的自由开放国际秩序，并加强与全球南方国家的关系。他去年曾在家乡广岛举办七国集团（G7）峰会，更是任期内的外交关系巅峰之作。
只不过，这些外交成就都没有比强化日美同盟，却在改善对华关系方面一筹莫展，更具争议性。与区域各国纷纷在中美之间不选边站不同，日本在美中关系紧张之际全面倒向美国。岸田上任不久就通过新版《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等“安保三档案”，列明日本拥有反击能力，并打破防卫预算不超过国内生产总值1%的惯例，将其提高至2%。此举无疑巩固日本作为美国对抗中国的核心盟友地位，令美国非常满意，也难怪今年4月他访问美国时获得拜登总统以最高规格接待。
尽管岸田曾表明要与中方构建“有建设性且稳定的关系”，但他在任内却没有访问过中国。双边关系因日本倒向美国，而持续处于充满不确定性和模糊的状态。日本人的疫情后免签安排遥遥无期，赴华的日本学者接连遭拘禁，还有中国在日本排放核处理水后，禁止日本水产入口等议题，都困扰着双边关系的发展。考虑到他的首相任期进入尾声，加上日本绝大多数民意都对中国没有好感，无法改善对华关系是岸田外交成绩单的一大缺憾，并预料会继续困扰他的接任者。
作者是本地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