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即将卸任的佐科为何屹立不倒？

虽然佐科在民调中威望还很高，但批评他的人也不少。一般说来，印尼知识分子对佐科建立政治王朝的作为非常不满。许多媒体都攻击佐科和他的家族。然而，佐科表现出极度自信的态度。或许，这就是现阶段的印尼民主！

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将在10月20日正式卸任，候任总统普拉博沃将在那天正式上任。但是在卸任前两个月，佐科又做了许多增强他往后政治影响力的事。他在国庆日前夕的演讲和国庆庆祝会，两天后又再次改组内阁，之后又把自己的亲信提拔为戈尔卡党的新总主席，都是一些例证。

8月16日，佐科在国会发表国庆日的最后一次演讲，讲述他这10年来的政绩，主要是在经济方面，包括每年5%的经济增长和基础建设，包括建造大道和海港。他也提出2025年的财政预算案。此预算案是佐科团队与普拉博沃团队共同制定的。在演说中，佐科附和普拉博沃的竞选承诺，强调免费午餐对于学生健康成长的重要性，并纳入财政预算案中。预算案也表明力求减少赤字，这意味着普拉博沃新政府的支出计划可能受限制。

8月19日，佐科突然宣布改组内阁，似乎有意为权力交接铺路。他主动将内阁变成“过渡性内阁”，希望普拉博沃出任总统时的内阁，会继续重用这些人。譬如，佐科将普拉博沃两个亲信纳入内阁中（例如委任苏普拉特曼为司法与人权部长），还新设国家营养局改善孩童和孕妇的健康。营养局也将负责实施普拉博沃的免费营养午餐计划，并由普拉博沃亲信达丹教授主导。佐科也借这个机会，将自己的亲信巴赫里尔转任能源与矿产资源部长，以便继续实施他的能源与矿产政策。当然，我们无法知道普拉博沃出任总统后，会否还留住这些阁员。

最引人注目的是，佐科成功处理戈尔卡党领导人的人选问题。这一点容后再分析。

上述例子足以说明，佐科的总统任期虽仅剩两个月，还是很有影响力。今年6月底的《罗盘报》民调对佐科的满意度高达75.6%，比去年12月份的73.5%还高。这是印尼民主化后不曾有过的现象。佐科到底是如何控制整个局势？印尼社会对于他的作为有何反应？

长期亲民送暖受拥戴

佐科采用的一贯方法就是探访普通民众，十年如一日。有人小看他这种举动，以为是浪费时间，没有意义，其实不然。佐科一路来考察民情，下乡探访，晚间还亲自到普通人民家中送粮送礼，与他们寒暄，明眼人看出，这是他获得民心的重要原因之一。送暖虽然解决不了生活上的问题，但对于受访者来说，总统亲自到访，已是他们人生最大的荣耀和欢乐，犹如中了彩票。此外，佐科考察时与随行人员共进午餐，与摊贩打招呼，买玉蜀黍吃，喝椰子水，这种与民众打成一片的形象，深入民心。这是以前的总统和高官所不曾做过的。

同样重要的是，佐科政府长年以来，尤其是在他任期接近尾声时，还继续派发社会援助（Bansos，红包）给贫苦民众暂时克服生活难关，而得到民众的认可。

简言之，佐科能继续受拥戴，是因为他保持了印尼经济稳定和对贫民提供了一些生活保障。

此外，佐科也能维持政治稳定。他领导的政府获得大多数政党的支持，能在国会通过几乎所有议案。很明显，国会各大政党都得到佐科的好处，在内阁都有政党领导人出任部长，这些政党也因此有固定的资源。连成为反对党的前总统尤多约诺的民主党，在普拉博沃当选总统后，也支持佐科政府。佐科邀请尤多约诺长子阿古斯（也是民主党主席）加入内阁当土地规划部长，为阿古斯的当官铺平道路。为了在财政方面有延续性，在普拉博沃当选总统后，佐科也委任普拉博沃的侄儿托马斯（Thomas Djiwandono）入阁出任副财长。

这些作为很显然是佐科的策略，他想让普拉博沃的内阁也有佐科委任的部长；这些部长因为感恩，在新内阁里很可能继续为佐科家族讲话。

目前，普拉博沃似乎还与佐科合作无间。今年8月17日的国庆在雅加达和新首都努山达拉同时举行。佐科还在新首都召开内阁会议，普拉博沃也出席了。这个在新都的庆祝会有大约2000人参加，规模虽小，可是代表新都计划还在进行。然而，这个新都的建设会否在普拉博沃总统任内有所改变，就要看未来的财政情况。

佐科希望普拉博沃继续遵循他的政策，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普拉博沃在许多场合也承诺这么做。但是，佐科也知道口头承诺并不可靠，所以要事先安排自己的人马。不过，佐科亲信会否在普拉博沃内阁担任要职，观察家认为不大可能。

如今的佐科还是掌握大权的总统。他在10月20日卸任时，大权也随着移交。他的长子吉布兰虽然当副总统，但没有实权；次子卡桑是小党印尼团结党的主席，这个党由于没有获得4%的议会选票而不能进入国会，因此很难发挥作用。他的女婿波比出任棉兰市长，能否在今年11月的地方选举中连任，还是未知数。

为卸任后保持影响力铺路

因此，专家分析，佐科如果要继续保持影响力，必须有强大的政党作后盾。然而，第一大党斗争派民主党不由他控制，甚至对他很不满。所以，他目前需要一个能控制的大党。分析家认为，戈尔卡党是最接近佐科思想路线的政党，可是，佐科本人要出任此党最高领导即“指导委员会”主席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未曾入党，也不曾在戈尔卡领导层服务五年。于是，他开始部署自己的亲信在普拉博沃出任总统前控制戈尔卡党。

本来，戈尔卡党总主席是佐科内阁的经济事务统筹部长艾尔朗加，可是他在8月11日突然宣布辞去党总主席职位。分析家认为，艾尔朗加是突然有官司，被逼下台。本来是在今年12月才召开全国会员大会的戈尔卡党，却提早在8月20日至21日举行。合格参加竞选总主席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在8月19日刚被佐科委任为能源与矿产资源部长的巴赫里尔。他是佐科亲信。观察家认为，巴赫里尔在戈尔卡领导层的地位不高，如果不是佐科从中安排，根本无法成为戈尔卡党总主席候选人。巴赫里尔最终以绝大多数票当选2024年至2029年的戈尔卡党总主席，他随即开始修改有关“指导委员会”的党章。据《罗盘报》电视报道，修改党章的目的是为了给佐科或吉布兰进入戈尔卡党铺路。

佐科政府在控制戈尔卡党的计划中似乎取得了胜利。可是，在实施《修改地方长官选举法案》的过程却遭到阻力。《修改法案》修改了年龄限制的条文，以便让卡桑参加11月举行的地方长官选举，巩固佐科政治王朝，结果引起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的强烈不满。8月22日，他们到国会大厦外示威，大喊反《修改法案》和反佐科王朝的口号。示威者企图冲入国会大厦前院，直到傍晚才被警察驱散。

本来国会要于当日表决《修改法案》的实施，结果议员的出席率很低，国会副议长随后宣布由于未达到法定人数，《修改法案》没有通过。佐科建造王朝遇到暂时的挫折。

虽然佐科在民调中威望还很高，但批评他的人也不少。一般说来，印尼知识分子对佐科建立政治王朝的作为非常不满。他们批评佐科摧毁印尼的民主制度，再次巩固寡头政治，又常常采取针对和不公平的手段，以达到个人目的。许多媒体都攻击佐科和他的家族。然而，佐科并没有将这些批评和辱骂他的人逮捕或控上法庭，表现出极度自信的态度。或许，这就是现阶段的印尼民主！可是，反对佐科的青年学生和社会人士的游行示威，显示佐科并不能为所欲为。虽然如此，佐科的总统任期还有两个月，为了延续政治生命，他还可能继续利用当总统的优势，做好卸任前的准备工作。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