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早报

吴思震:缅甸乱局何时了?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  更新时间:2024-07-04 07:45

2023年底以来,缅甸陷入深度混乱,各少数民族地方武装势力(民地武)之间、民地武与军政府之间、军政府与缅族民主力量之间,冲突不断。军政府屡战屡败,使缅甸政局前景更加扑朔迷离。

大混乱下人心思安。这是不是预示着缅甸到了重大变化的前夜?

自2021年军方接管政权以来,不仅颠覆了艰难起步的民主进程,也使国家治理陷入无序和危机中。

首先,灰色经济大行其道。地方割据代理与军头勾结,一度使缅甸成为国际电诈产业集群和国际犯罪窝点。中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多国深受其害。马来西亚有政治人物指出,至少有数万马来西亚被害人卷入其中。

其次,据联合国毒品与犯罪问题办公室2023年12月报告称,缅甸重登全球毒品来源国榜首,鸦片种植面积4.7万多公顷,远超阿富汗。

其三,辖下武装纷纷脱离军政府控制。境内武装组织都动了起来,争相扩充地盘,已归顺军政府的也不例外,如妙瓦底的苏奇督部。现役缅军中,不少成建制地脱离军政府而去。

其四,缅族民主力量展开武装斗争。以民盟为首的缅族民主建国力量,一边继续倡议推动和平进程,一边建立军队,对军政府展开革命。

显而易见,这种局面,对军政府的执政能力与合法性,带来严重冲击,也为缅甸国土安全、国际信誉、政局走向,甚至地区安全稳定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随着时间推移,缅甸国内矛盾越发尖锐。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变本加厉。在政治层面上,民主力量武装与军政府对立白热化。民地武与军政府间冲突不断。多个民族地区出现独立或自治强烈呼声。民间抗议活动在军政府强力针对下此起彼伏。

同时,据美国《国家利益》披露,印度、西方支持一些武装搞挑拨、分裂,借机进行地缘博弈。“缅甸内部矛盾与大国矛盾交织一起”,仰光大学教授藐钦忧心忡忡地说。

在经济社会层面,经济衰退导致失业率上升和贫困加剧,社会不满情绪高涨。教育卫生系统崩溃,使民众对未来感到希望渺茫。另外,受信息战影响,假新闻泛滥,不同族群间信息不对称,使误解加深,社会分裂加剧。

在国际关系方面。缅甸日益孤立于国际社会之外,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也因难民潮、跨境犯罪、猜忌防范,以至漠视亚细安协调建议等问题而变得冷淡,还受到西方的制裁。

缅甸混乱局面不仅对中缅关系有着深远影响,也对东南亚整体发展造成不小的制约。毕竟,国家发展最重要的是稳定。在一带一路语境下,缅甸地处中国与中南半岛西南大门,位于中国到马来西亚、新加坡、孟加拉、斯里兰卡诸国的陆路交通中转站。换言之,它有着成为一带一路交通枢纽的地理条件与国际机遇,有着东南亚南亚地区繁荣桥头堡的角色前景。

然而一旦动荡,就成了一种强力制约,影响外溢深远。当下的缅甸对周边区域负面影响远大于正面。它不仅与国际发展机遇失之交臂,还使周边国家深受安全威胁;同时拖累中国—亚细安经济一体化进程,制约亚细安整体优势的发挥。如“中缅马新”泛亚铁路搁置,“亚细安中心”地位形成缓慢等等。

随着“中老泰马新”铁路开建,缅甸势必进一步落后于周边。其恶性循环式混乱,又势必反作用于周边国家与社会。

破解困局路径在哪?

如何使当下缅甸的国际影响变负为正,地理位置变为地缘优势?显然还须缅甸与国际社会共同努力。但对缅国内冲突,中国与亚细安国家恐怕只能扮演劝和促谈角色,也不乐见缅甸分裂或无政府状态无限持续……

缅甸走出当前乱局的关键,在于构建包容性政治对话平台,促进真正意义的民族和解。和解的本质,就是利益的调整。“这说易做难!”缅甸民族研究中心主任连·H·沙空说。“军方制造了一道‘缅甸政治社会未来发展’希望的鸿沟。彼此之间短期难建立互信。需要东盟与中国智慧共同参与。”

缅甸客观上存在一个共识。即无论分歧如何多,各方都具有建立一个和平、公正、稳定、安全国家的愿景。这是亚细安与中国对缅劝和促谈的基础。

缅军方一直强调其引领“七步”改革的科学性。这勿宁说是种路径思考,以解决民众生存为径,也是发展政治学精髓。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对此有精辟概括:一个好政府不仅应该秉持、维系社会标准,还应提出标准,最终必须在经济领域有所建树,必须让更多人民共享繁荣。

这就是说,政府通过促进各族人人平等、共享共荣,逐渐实现国家和平发展理想局面,是可能的。即缅甸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经济腾飞,让所有族群和阶层获益,来支持利益重分和制度配套。新加坡从第三世界发展成第一世界,值得借鉴。

总之,缅甸要化解危机与动荡于无形,恐怕先得建立一个民主团结政府——虽然这是个难题——再从发展政治学角度,借助周边发展动向和协助意愿,以大智慧大局观来统筹民族国家,或能结束其周而复始的内战困局。60多年过去,缅军精英也该放弃同化少数民族的幻想了……

作者是贵州大学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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