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菲政坛两大家族正式决裂

今年4月10日小马可斯访美，副总统莎拉没有被委任为代总统。很明显，他不再信任莎拉。他返国后，与美国关系愈加密切，在南中国海问题上屡次与主张九段线的中国发生冲突，越演越烈。这可能成为小马可斯和杜特尔特决裂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才发生莎拉辞去内阁部长职务的事。

菲律宾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6月19日宣布，辞去教育部长和反叛乱工作组副主席的职务，总统小马可斯接受她的请辞。分析家认为，这显示两个菲律宾政治家族已经分道扬镳，并且猜测莎拉有意角逐2028年的菲国总统选举。

莎拉的父亲杜特尔特是律师出身的前总统，是南部的政治家族，在达沃市任市长20年之久，把达沃市搞得有声有色。2016年5月他参加总统选举，女儿莎拉继承他出任达沃市长。在那场总统选举中，他以亲民政策和“向毒品宣战”作为竞选纲领，获得39％的选票当选。他一上任就对付毒贩，利用强硬手段逮捕且枪杀毒贩；反对党以及西方人士大表不满，指控他违反人权。

杜特尔特拒绝美国与联合国的维权人士前往菲律宾调查，还辱骂当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他声称只要当政一天，就不会停止与毒品宣战。

杜特尔特在外交方面的政策也与前总统阿基诺三世有别，不再提倡国际仲裁法庭有关南中国海的判决，与中国友好，支持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欢迎中国投资，并且在经济上获得中国协助。中菲关系在杜特尔特时代颇为密切，引起菲律宾亲美人士尤其是军方的不满。可是他我行我素，似乎没有改变政策的迹象，因为他当时具有颇高的民意支持率。

具有社会主义思想的杜特尔特也曾有意和菲共领袖和谈，但没有成功。他对南部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也表示同情，继续与他们和谈；他也有意将中央集权制改成联邦制，但没有成功。在他执政时，引起许多观察家惊讶的，是他对前总统马可斯的遗体和历史地位的处理。

两大家族结盟参选

马可斯家族在2016年总统选举时支持杜特尔特。他当选总统后，允许将马可斯遗体运回菲律宾，还将他安置在马尼拉的英雄坟场，给这名独裁贪污而逃亡美国的前总统重新定位。很明显，他是在为他的政治家族铺平道路。此后，马可斯家族与杜特尔特家族开始变得亲近。

小马可斯在当上议员时也发表过亲中言论，有意在杜特尔特卸任后角逐总统宝座。小马可斯颇有号召力，但没能获得南部选民支持，须要杜特尔特协助。起初，杜特尔特有意与小马可斯配搭成为正副总统候选人，即小马可斯为正总统，杜特尔特为他的副手。因为根据菲国宪法，总统不能连任。不过，后来出面当副总统候选人的是他的女儿莎拉。也是律师出身的莎拉在达沃市当市长政绩也很好，且有乃父的豪迈作风。

应该指出的是，菲律宾正副总统是分别选举出来的，不一定要属于同一政党。像杜特尔特总统的副总统罗布雷多就是一个例子。杜特尔特反美，副手则亲美，因此他们之间未能合作。投票给正副总统的选民也不相同。所以，杜特尔特当选总统时仅获得39%，不到半数。

可是，如果正副总统候选人都是同路人，相互支持，他们的选票就会大增。后来的选举结果显示，小马可斯获得3100万票，约51%，莎拉获得3200万票，比小马可斯还多些。有专家分析，如果小马可斯没有与莎拉结盟，他不可能获胜。

竞选总统的小马可斯被选民当成是杜特尔特政策的继承者，是亲中人物，他声称将继续与中国友好交往，也常批评美国政策，说会采取中立的外交政策，只要朋友，不要敌人，以避免冷战重演。

在胜选后初期，小马可斯和莎拉看来合作无间。莎拉加入内阁，出任教育部长和反叛乱工作组副主席职务。但是慢慢地，这两个家族就出现裂痕。

在小马可斯上台时，虽然也表示要继续与中国友好，延续杜特尔特的政策，实际上他也有意利用美国牵制中国。美国总统拜登在小马可斯当选时，是第一个通电祝贺他的大国领袖。据说小马可斯颇为感动。虽然如此，他对中国的态度还是相当友好。

不是同道中人

2023年初，小马可斯访华，受到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接待，还与中国签订14个合约，获得200亿美元的投资承诺。此外，小马可斯也提升中菲两国在南中国海的沟通机制。他还说，习近平“保证将继续寻找对双方有利的妥协方案，使我们的渔民可以在传统的渔场捕鱼”。他回国后还表示和中国的关系已经进一步提高。

言犹在耳，小马可斯在同年4月访问美国，加强美菲联盟关系，签订新的《强化防务合作协议》（EDCA），允许美国利用五个既有的军事基地，再加上四个新的基地。

小马可斯为何改变立场，愿意给美国提供可以用来围堵中国的基地？他是否已经放弃中立的外交？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对中国失望，特别是在南中国海的问题上没有得到好处；中国新移民在菲律宾也构成威胁，但是中国没有理会；也有人说小马可斯的支持者都是亲美派，如今美国拼命拉拢，给予他很多好处。菲律宾是美国的前殖民地，有爱恨难舍的关系，又有互为盟友的历史，政治意识相近，没有国际政治经验的小马可斯开始倒向美国。

小马可斯和杜特尔特家族其实不是同路人，这可以从三个方面看出。在小马可斯当选后，他就开始放弃杜特尔特“向毒品宣战”的政策，没有再坚决对付毒贩。当国际人权组织要重新调查杜特尔特在打击贩毒集团时违反人权的行为，小马可斯也没有强烈反对。不过，最明显的是，他在外交上开始亲近美国，与中国交恶。他接受美国在经济上资助的承诺，又欢迎美国回来菲律宾，加强军事合作，重新变成盟友。在南中国海的问题上，小马可斯与杜特尔特的政策背道而驰，他企图利用美国的势力来增强国力，重重地在杜特尔特脸上掴了一巴掌。

如果我们关注小马可斯与莎拉的关系，会发现打从今年初开始就出现裂痕。首先，莎拉的教育部门和反叛乱工作组缺乏经费，要求更多资金却遭亲小马可斯的上议员反对。此外，有谣传她在教育部以及工作组处理财政问题可能受到调查。莎拉也不甘示弱，在达沃市举行大规模示威，反对小马可斯修改菲律宾宪法的提案。

今年4月10日小马可斯访美，莎拉没有被委任为代总统，小马可斯反而委任三人组治理。很明显，他不再信任莎拉。他返国后，与美国关系愈加密切，在南中国海问题上屡次体现主权国姿态，与主张九段线的中国发生冲突，越演越烈。这可能成为小马可斯和杜特尔特决裂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才发生莎拉辞去内阁部长职务的事。不过，她没有辞去副总统职位，因为她是民选的，不是小马可斯委任，可以留任到2028年。副总统没有实权，只是当总统突然不能执行任务时才由副总统取代。

莎拉辞职有什么影响？她离开小马可斯内阁，表明不愿再与政府合作，也因此失去利用政府财政的机会；没有政府资源，她的活动能力可能会受影响，须要自己找资金支持政治活动。同时，与她有关系的议员和官员也可能受到排挤。莎拉会发出反对声音；不过，如今小马可斯势力还相当稳固，两个家族的斗争还会延续。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