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孟达：部落认同的善与恶

部落认同加上宗教狂热，一对袜子可以变成一个火药桶，无怪乎今日世界已进入纷纷扰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年代。

科技文明让人类倒退到“部落时代”？

副总理兼财政部长黄循财4月1日在哈迪杰回教堂，与宗教改造小组共享开斋饭的场合，提醒国人关注社群分裂的危险，因为“部落认同”已是一个世界普遍趋势。

部落认同感，可以发挥凝聚力量也可以制造仇恨。面对世界及本地社会迅速转变，新加坡人接下来须更努力寻求共识。他说，政府去年推展“新加坡携手前进”运动，就是要广泛联系人民，加强社会契约，达致如何共同前进的共识。

部落认同，或说部落主义（tribalism），让人联想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典故出自《左传》，很贴切地反映出当天下分裂成多股势力之后，基本上就是认同与排他的两种力量在起互相拉扯作用。

同样源自战国时代，还有另一个成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循财说，人类比以往更自由，可做自己喜欢的事，现代科技也前所未有地将人们连接起来；矛盾的是，世界各地都有人申诉有更多情绪压力，孤独感和隔离感。人际关系愈加疏离，不少人自然而然回归“部落本能”。

个人总有自己的群体、个人的喜恶，这是人之常情，网上的社交平台更能反映出这种现象。因此，多元社会如新加坡须不断强调扩大共同生活圈，加强社会认同感。

从更广的层面来说，在亚细安的大家庭下，尽管本区域各成员国的政治、社会、信仰和文化都有差异，难能可贵的是都能互相尊重，没有一个国家会要求把自己的社会价值观强加于别国身上。这是亚细安能够求同存异的关键。

但是，新加坡夹在两个以回教人口占大多数的大国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之间，良好的新印和新马双边关系，必须细心经营，就像春秋战国时期的鲁国，夹在楚晋两个大国之间的处境一样。基于新加坡的人口组成和回教徒属少数社群，在回教徒众多的东南亚，更必须确保各族群受到公平对待。

最近新加坡对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的人道援助不断加码，总值已超过千万元，而且还派陆军和空军的联合救援队伍，到加沙进行人道救援的空投行动，做得比两个回教邻国还热心。跟以色列有正式外交关系的新加坡，一向强调在以巴之间推行平衡外交，新加坡对其他不幸回教徒的同情必须做到有目共睹，让国际听得到看得到，也让我们的回教社群感受得到。

世界普遍分化，新加坡也面对社会分裂的压力，该如何自处，是新时代里新一代政治接班人的更大挑战。美国的部落认同感表现在政治上更为激烈，政治异类特朗普的崛起，把美国社会分裂为两个对立阵营；台湾的民进党势力不断强大，让台湾政治和社会分化出两个甚至三个不同势力。新加坡政治未来因应部落认同感的兴起而分裂成更多股势力，这种可能性不能小觑。

过去一两个月来，马国围绕着种族、宗教和王室的3R课题（Race, Religion, Royalty）争论不休。

2月间马国政府颁布宪报，将肉骨茶等10种食物列为国家美食遗产。此举再次引发伊斯兰党及保守派马来组织的反弹，认为肉骨茶是非清真食物，不适合列为国家遗产。在野的伊党国会议员甚至要负责此事的旅游、艺术与文化部长张庆信引咎辞职。3月初，马国政府透露将探讨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提出申请，将全国613个华人新村列为世界遗产，引起了伊党抨击，指将新村列为文化遗产，等同于承认共产主义分子曾经在马国的存在和斗争。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连锁便利店KK超市被发现售卖印有“真主”字眼的袜子，一时回教社群群情激愤。尽管有元首登高一呼“休得炒作”，仍是不肯罢休。在这样混乱的政治背景下，马国内阁已批准启动修订《1948年煽动法令》的程序，以防止人们操弄3R课题。

“真主袜”之火燃烧多日，尽管最高元首“痛心疾首”，这把宗教怒火还是蔓延到东马，继霹雳和彭亨境内先后发生一家KK便利店被投掷汽油弹之后，砂拉越的古晋一家KK店也遭此恐怖毒手。最新事态发展到KK集团创办人蔡志权觐见国家元首苏丹依布拉欣，就“真主袜”事件向元首和全体回教徒道歉，请求宽恕和原谅。马元首重申，任何一方都不应利用及渲染此事来煽动民众。尽管最高元首的“最后一次强调”，这场宗教之火的余烬不除，任何一个小事件都可能让它死灰复燃。

相比之下，马国的回教狂热已超越印尼的回教社群。这是本区域政治一个值得关注的趋势。

马国涉及宗教意味的风风雨雨，正好为新加坡所担心的“部落认同”课题提供很现实很及时的注解。部落认同加上宗教狂热，一对袜子可以变成一个火药桶，无怪乎今日世界已进入纷纷扰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年代。

我们岂能不慎之又慎之！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