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鹏：当繁花落尽

王家卫导演的电视剧《繁花》改编自金宇澄同名小说，讲述上海商人阿宝的故事，时间跨度主要在1987年至1994年。1987年，电真空股票发行，且股票交易价格放开，是炒股时代的开始。1994年，阿宝与强慕杰进行股票大战。

电视剧用的是片段化的叙事方式，从一个片段跳跃到过去的另一个片段。看了大部分内容，才能梳理出时间线。电视剧里三个女人中，最早出现的是玲子，而实际上，阿宝最早认识的是汪明珠。因为汪明珠工作上的失误，阿宝到东京，遇到了玲子。

《繁花》演了阿宝的事业、炒股、做外贸、再次炒股。前期的辉煌是他与汪明珠合作，把范总的三羊服装做成上海名牌。后期，他与强慕杰斗智斗勇。阿宝说，他做生意，赢是双赢，输是一个人输。可是，他与强慕杰的争斗双输。他的惨淡结局是因为他的意气用事。

电视剧演得好的不是创业，而是人生。从《繁花》中各色人物，我们看到他们对现状的不甘心。雪芝不甘心，从上海去了香港，即使在香港过得不好，也不回去；玲子不甘心一辈子当阿宝背后没有名分的女人，经营没有阿宝的夜东京，后来去了香港；阿宝的铁杆兄弟陶陶不能忍受妻子芳妹的强悍，在外面吃喝玩乐、找真爱；菱红不甘心，离开安逸的环境，去了北京；梅萍不甘心，想当科长，当不上就辞职、创业；服务员小江西不甘心，一心往上爬。

我在1992年上大学，与《繁花》处于一个时代。那个时代大学生毕业后好找工作。本科生好找，硕士生选择更多。我的同学去了不错的单位。就我而言，得到山东省最好的大学、经济效益最好的出版社、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提供的机会。

那个时代大家确实热衷炒股。在单位，经常看到同事的电脑屏幕上出现股票行情。一个同学辞职，在省城济南专门炒股。我的家人尽管对股票毫无知识，也跟着别人炒股。不少人炒股赚了钱。我没炒，因为我喜欢写作，对赚钱和投机不感兴趣。

那个时代虽然不富裕，但是大家充满希望，整个社会呈现出积极向上的气象。那个时代的多数人服装朴素、单调，表情纯真。有人说，《繁花》讲述了一个辉煌时代的辉煌创业故事。其实，上海人说了，黄河路的繁华与多数上海人无关。

对像我一样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看《繁花》就当作一次回忆之旅吧。胡歌最经典的形象是《仙剑奇侠传》中的李逍遥；游本昌以扮演活佛济公出名，爷叔这个角色像《白鹿原》中的朱先生；初识辛芷蕾是在《庆余年》中，她演北齐圣女海棠朵朵；演小宁波的喻恩泰是《武林外传》中的吕秀才，如今不细看认不出来；董勇是警察专业户，表情严肃，剧中扮演笑哈哈的范总，看起来挺厚道。

插曲中有不少经典老歌，例如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曾比特的《再回首》（原唱姜育恒），为电视剧增姿添彩。

《繁花》制作精致，画面优美；演员表演出色，角色丰富多彩；既有爱情故事，也有职场竞争。它比较吸引人，比较好看。但是，《繁花》里的人物像民国或香港的资本家、阔太太，镜头昏暗、朦胧，带着文艺和怀旧的味道，与那个时代的大格调不符。一个昂扬、奋进的时代，被演绎得凄婉、哀怨。我们看到，剧中的很多人都不甘心。主人公从生意场上的神坛跌落，从宝总回归阿宝。没有宝总的黄河路依然熙熙攘攘。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有谁是不能代替的。当繁花落尽，赤子之心仍在。剧中最后一句话是“人不响，天晓得”，韵味悠长。

作者是山东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