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文：国家利益和新加坡华族文化 与身份认同

新加坡面对的长期挑战是确保中美尊重新加坡的独立和主权，以及明白我们会根据国家利益行事。

陈庆文

过去几周，李显龙总理和副总理兼财政部长黄循财在至少三个场合，都提到维护新加坡华族文化与身份认同的重要性。总的来说，他们强调新加坡华人必须认清国家利益，加强自身的文化和身份认同，在本区域地缘政治竞争加剧的情况下，维护新加坡和新加坡人的利益。

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根本原则，在于确保新加坡和新加坡人掌握集体命运的自主权，不受任何国家的影响。

李总理在8月21日的国庆群众大会以华语发表演说时，阐述了国家面对严峻的地缘政治挑战，以及这种动荡的外部环境对新加坡所可能产生的深远影响。

过去几年，中美激烈博弈导致双方难以在紧迫的全球问题上合作。由于两国关系不太可能在短期内改善，因此新加坡必须作好准备，应对不断恶化的全球局势。

除了不选边站、坚守原则，新加坡也必须避免卷入大国之间的争端。我们不能自满松懈。面对越来越动荡的时局，李总理呼吁全民团结一心。他指出，多数新加坡人都支持政府在俄乌战争中的立场，包括常用华文社交媒体的新加坡华人。

李总理在华语演讲中，回应那些认为新加坡没必要“强出头”，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观点。他说：“在乌克兰问题上，如果我们不坚持立场，不明确表态，万一有一天，新加坡面对侵略，国际上就不会有人为我们说话了。”

黄循财在9月10日的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大厦翻新落成典礼上致辞时也指出，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竞争加剧，新加坡“将被强权势力拉往不同方向”，面对“选边站的更大压力”。

他重申，新加坡人之间保持互信至关重要，这样国人才能迅速团结起来，因为最终“我们不是选边站，而是为新加坡与人民站稳立场”。李总理呼吁国人防范不良外国势力干预，黄循财也提醒民众不要被不实信息影响。

新加坡华人的身份认同

黄循财在9月24日为新加坡黄氏总会新大厦主持开幕仪式时说，今天的新加坡华社应该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许多宗乡会馆和社团在新加坡独立前就已创立，是了解新加坡华族文化和传统遗产的宝库。黄循财鼓励这些会馆和社团协助新移民融入社会，帮助他们了解新加坡的多元宗教和文化。

李总理认为，本地华社能够认清国家利益，是因为他们对国家的认同感越来越深厚，对自身文化也越来越有自信。例如，华族文化工作者有强烈的本土意识，热爱新加坡独特的文化景观。他们在创作中融入了本地元素，包括新谣、新加坡华乐团富有南洋风韵的音乐，以及具有本土特色的语言，例如“拍拖”“吃风”“好彩”和“头家”。

随着民族意识越来越强烈，新加坡华族文化将不断发展，形成有别于中国等地的华族文化。因此，政府支持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开展本土华族文化发展的研究。

新加坡非常重视与中美两国的关系。认为“新加坡必须在中美之间作出选择”，是一种过于简单的视角。持这种看法的人没有意识到，新加坡最终必须坚守原则，根据国家利益作出决定。

正如李总理谈到俄乌战争时说，新加坡不是选边站，而是捍卫根本原则。作为蕞尔小国，新加坡的立场“不能含糊”。

维护国家利益

新加坡面对的长期挑战是确保中美尊重新加坡的独立和主权，以及明白我们会根据国家利益行事。如果新加坡在任何特定课题上基于国家利益，偏向其中一方，这就是二阶效应（second-order effect）。

认清国家利益，是对外政策的基石。这须要所有族群团结一致。新加坡华人必须先认同“新加坡人”身份，才能发展自身文化与身份。

新加坡和中国有亲缘关系，可以在中国发展以及在中国与东亚国家、尤其是与东南亚国家联系方面，扮演重要角色。这须要新加坡华社对本土华族文化与身份有良好的认识和自信，才能对区域形势提出细致入微的观点。

总理和副总理的观点是，没有单一的华族文化。新加坡和中国虽然在华族文化遗产方面有共同的渊源，但两国文化与身份会有不同的发展道路。地点相近的中国文化中心和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的创立，最能体现这个特点。

中国文化中心位于勿拉士峇沙，由中国政府成立，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5年11月对新加坡进行国事访问期间开幕。坐落在中央商业区的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则由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成立，并由李总理于2017年5月为中心主持揭幕仪式。

新加坡华人必须不断适应迅速演变的地缘政治环境。新加坡是多元种族的国家，因此促进华族文化和语言，必须照顾到本土国情，强调以新加坡人为本的华族文化与身份。

这种新加坡华人身份的本土意识由来已久。独立初期，政府有意识地避免新加坡被视为中国大陆和台湾以外的“第三中国”。1998年10月，时任总理吴作栋在《海外华人百科全书》（由南洋理工大学华裔馆出版）推介仪式上，呼吁新加坡华社适应这里的地缘政治环境，塑造自身文化与身份。

他说，新加坡华人认识到，“在促进华族文化和华语的同时，必须照顾到新加坡多元种族的背景，以及东南亚政治和社会的环境”。他赞扬新加坡华社保留了自身的文化遗产，同时让各个种族的新加坡人毫无疑问地相信，“他们的政治立场，是牢牢地建立在新加坡这个东南亚独立国家的国家利益之上”。

在地缘政治动荡之际，新加坡华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须要证明，其政治立场和忠诚，是以新加坡的国家利益、新加坡作为主权国家及多元种族主义为基础。这样一来，新加坡华人就能对自己的身份、文化和遗产，更有安全感和自信。

作者是新加坡管理大学法律系副教授

焦点出版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