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慧敏：马国反贪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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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铲除金钱政治，须要全面和根本性的改革，对整个制度“动刀”，这只有强势且持久执政的政府可能达成。

送礼答谢是绝大多数人认可的礼仪。但如果是高达7亿美元（约9. 8亿新元）的厚礼，一般人收礼时应该会手软吧。

马来西亚前首相纳吉涉及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一马公司）丑闻，被控刑事失信、受贿、洗黑钱等多项罪名。其中，挪用一马公司子公司SRC资金案终极上诉失败后，纳吉上周锒铛入狱。他还有另外至少四起案子等着审理。

一马公司资金在纳吉看管下被不当挪用，涉案金额超过45亿美元。《经济学人》指出，这相当于全球近半国家政府岁入的总合。调查还显示，其中约7亿美元辗转进入了纳吉的个人银行账户。不过纳吉坚称，钱是沙特王室捐给巫统的政治献金，不曾自肥。

因纳吉丰厚“油水”而获得好处的党员，听闻判决时痛哭流涕，不难理解。但令人意外的是，还真有部分马国人为纳吉感到惋惜。他们多是对当前政治乱局心灰意冷的人，回看纳吉执政时的太平稳定，突然觉得纳吉其实“不错”。

个人和企业捐赠政治献金支持某一政党或政客，并非马来西亚独有，选民在一定程度上也已麻木地接受了背后的潜规则。但这须有底线，不该让政治献金成为贪污的掩护。

马来西亚上个月终于宣布，要于10月向国会提呈政治献金法案，令人鼓舞。这项法案据说将规范政治献金，列出指导原则，包括规定哪些人和企业才能捐款。自2018年一马公司案曝光后，马国国内就不时出现立法铲除金钱政治的呼声，可始终不见进展。如今虽然尚不知法案具体内容，但至少是往对的方向踏出一步。

这重大的一步，必然成为现任首相依斯迈沙比里为人称道的政治遗产。不过，这并非依斯迈果敢改革，而是因他党内地位脆弱，不得不与反对党合作、妥协交易的结果。在一个极其分裂的政治环境里，各党也意识到推动这项法案，对各自吸引选民支持有利无弊，毕竟铲除金钱政治符合当前大部分选民的期望。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弱势的中央政府，马国政治近一年确实出现微妙且正面的变化。除了政治献金法案终于要提呈国会审议，看似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政坛大佬都接连送入法庭面审。刚通过的反跳槽法案和完成二读的“无烟世代”法案，在国会审议过程中也更着重协商，交由跨党派特委会商议后才提呈国会表决。

但要把政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连根拔起，不能仅靠政治协商和一项法案的达成。本区域反腐运动最为响亮的要属越南和中国。仰赖于强势的中央政府，当地落马贪官一个接一个，即便如此，要完全铲除也很困难。何况是一个弱势的中央政府。

要利益相关者放弃诱人的贿金，须要获得选民强力委托，且有足够政治资本和政治决心的领导人说服同僚并向他们施压。整个政治体制的每一环节也须协作，严格执法，不让贿金有机会和理由渗入。

可是当前的马国政局四分五裂，即便是执政联盟，内部的分歧也很深。以巫统为首的国民阵线已经表明，来届大选要独自作战，不再和执政联盟的另外两党——土著团结党和伊斯兰党合作。巫统的大佬更分裂为官司派、官职派和党职派，各有自己的盘算。属官职派的依斯迈沙比里在党内只是副主席，处处受牵制。单从他屡屡用“拖字诀”应付官司派尽快大选的施压，可见一斑。

单是通过立法达成的改革，很容易在权力洗牌时被推翻。要铲除金钱政治，须要全面和根本性的改革，对整个制度“动刀”，这只有强势且持久执政的政府可能达成。不过，依马国政局当前的形势判断，没有政党能在下届大选赢得绝对优势，弱势政府的局面恐会继续。

假若胜算较高的巫统，成功争取选民，巩固地位，那也未必是好消息，毕竟党内官司派掌权，不太可能容得下这类改革。让人振奋的反贪势头，下来只会面对更大的阻力。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 nghuimin@sph.com.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