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仰望星空思虑脚下

国际漫游

人类在仰望星空之余，也该多思虑脚下的土地。

最近两个星期，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公开了詹姆斯·韦伯太空望远镜拍下的第一批“宇宙最深处”照片，让我们窥视宇宙大爆炸之初的光芒，令人惊叹又无限遐想。

詹姆斯·韦伯的第一张宇宙深空照片，展现了超强的拍摄能力。它对着名为“SMACS 0723”的星系团，进行了12个半小时的曝光，拍下那张震撼人心的全彩色照片。

首先，詹姆斯·韦伯聚焦于SMACS 0723所在的那片空域非常、非常小（据NASA说，那片空域就好像我们伸直手臂后看着手指上的一粒沙子），但照片却有非常多的星光。那些星光都不是单个的恒星，而是大小不同的星系。那非常小的空域居然有那么多庞然星系，非常不可思议。宇宙之大，远远超越我们的想象。

其次，那张全彩色照片有各种颜色的星系，值得注意的是，当中一些微弱的小亮点，可能是距离我们最遥远星系所发出的历史久远的微光。有天文学家在第一批传回的数据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星系，取名为“GLASS-z13”。天文学家估计它的暗红色光芒发自135亿年前，也就是宇宙大爆炸后约3亿年发出的光芒，那时GLASS-z13大概还处在襁褓之中，太阳系则还未诞生呢！

我们仿佛坐上了时光机，看到135亿年前GLASS-z13刚诞生时的模样。我们无从知道GLASS-z13“这一刻”是什么模样、是否还存在，因为我们要等135亿年以后，才能看到它“这一刻”所发出的光芒。但我们永远不可能知晓，因为135亿年后太阳系早已消逝殆尽，而且随着宇宙不断膨胀，GLASS-z13“这一刻”所发出的光芒，到达太阳系所在位置，需要的时间将远多于135亿年。

SMACS 0723星系团照清晰地再次证明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照片中SMACS 0723被一圈扭曲变形的星光围绕，那其实是爱因斯坦100多年前预测的引力透镜（gravitational lensing）效应和爱因斯坦环（Einstein Ring）。我们都知道光线穿过透镜时会改变前进的方向，所以我们利用放大镜和眼镜来改善视力。广义相对论认为，一个质量非常巨大的物体如黑洞或星系团的引力会扭曲时空，连光线经过时也会像穿过透镜那样弯曲。

SMACS 0723是一个质量巨大的星系团，扭曲了它周边的时空，它后面星系的光线经过它时被弯曲了，来到太阳系时，在我们看来被放大、扭曲、点亮或调暗，甚至像照镜子那样出现两三个同样的星系。SMACS 0723产生了引力透镜效应，那些围绕它变形的星光就是爱因斯坦环。天文学家早在1980年就首次观测到引力透镜效应，但SMACS 0723的照片让普通人也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现象。

观星的一个最根本目的，是想解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三个终极之问。詹姆斯·韦伯这批照片可说是为人类探索宇宙和找寻自身定位提供了更多线索。

2014年的好莱坞电影《星际穿越》（Interstellar）男主角库柏说过一句让人印象深刻的话：“曾经，我们仰望星空，思考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而现在，我们只会低着头，担心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编剧也许是要哀叹美国几十年来已经失去探索宇宙的雄心，但换个角度想，我们看得再远，也要适时看看脚下这片土地，何时会变得不再适合人类活下去。

外国通讯社发来詹姆斯·韦伯的照片之余，还有很多世界各地热浪林火暴雨洪灾等气候灾难的照片。这些都是全球暖化的结果，未来只会越来越严重，因为当前的气候灾难，是工业革命以来排放的二氧化碳所造成的。我们现在和未来会继续排碳，包括越来越严重的林火，只会不断地把二氧化碳重新释入大气层，酷热天气也让我们使用更多冷气，排放更多二氧化碳。如今俄乌战争打到天昏地暗，连减碳排头兵欧盟也不得不暂缓减碳势头，先回归化石燃料解决眼前能源短缺问题。全球碳中和遥遥无期。

二氧化碳和全球暖化是看不到、摸不着的问题，只有身处灾难当中的人有切肤之痛，而这些人往往是平民，精英富裕阶层通常不会有太强烈的感受。当英国人酷暑难耐、高级官员召开应对极端高温天气的“眼镜蛇”安全委员会紧急会议时，首相约翰逊居然缺席了，他在首相乡间官邸为自己即将卸任举行告别派对。

是的，人类在仰望星空之余，也该多思虑脚下的土地。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组副主任 nghk@sph.com.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