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强:安倍构建亚洲战略的领导力
潘永强
日本是二战后亚洲持续最久的民主政体,因此当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身亡,就令世界极为震惊。他虽然卸下首相一职,但在遇害前生命最后一刻,仍为自民党参议院候选人助选,可说是坚守政治领袖的职责。正是这种领导力,令安倍在亚洲政治出现领导空窗时代,恰如其分地扮演起重要角色,其战略倡议也影响了东南亚的地缘政治。
安倍晋三是在自民党第二次失去政权后,在2012年协助该党重返政权的重要人物。他二度出任首相后,由于创下持续执政最久的纪录,亦导致日本在野党随后陷入长期衰弱,至今尚未重振。安倍的年龄在日本不算年老,加上派系实力与国际声望,本来不排除会有三度任相的可能,如今使人徒增唏嘘。
在安倍第二度上台期间,当时东亚区域主要面对两大挑战,一是中国的崛起,二是中美对抗加剧。在世界范围内,则遭遇到全球民主退潮与威权回归的压力。根据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的《2021年世界自由度报告》,全球自由度自2006年开始日益恶化,已连续15年下降,尤其是威权体制国家如中国、俄罗斯和土耳其纷纷再起,令民主阵营备感压力。
然而,此期间亚洲又缺乏如李光耀和马哈迪等具有战略眼光的老一辈领袖,加上美国对东亚的战略安全缺乏足够的投入,于是安倍凭着政治历练和战略视野,适时地扮演起区域内的领导角色,也重建了日本的政治大国地位。比起前几任日本首相,他也有较多的时间和声望去倡导战略观点。
安倍在日本政坛属于务实的保守主义,稳健的温和右派,终其任内致力修宪和完成国家正常化目标。但在日本宪政体制下,他主张以法律程序为军事松绑,并非激进的军事扩张;正因手段温和,结果10年修宪未成。但在外交和战略上,他则以捍卫自由的价值观出发,认真构建印太战略,争取民主大国以集体力量抗衡威权回潮而留下政治遗产。
他在第一次任相时,主张日本应与同样尊重普世价值的国家合作。2007年访问印度时,即提出以日本、印度、美国和澳大利亚组成“自由与繁荣之弧”;翌年安倍促成日本与印度签订《日印安保共同宣言》,被评论界称为“印太战略的总设计师”。但此构想初期未得到美国响应,在安倍二度任相后,才成功说服美国,共同对抗中国威权崛起的威胁。这表现出他对信念和领导力的坚持。
日本在安倍主导下的战略调整,被视为日本国家战略的转型,从过去被动和依附于美国的态度,转为主动寻求出路和突破。在亚洲出现领导真空的阶段,他尝试建构印太地区的海洋国家联盟,既回应中国的挑战,也试图重塑东亚安全的新秩序,气魄不可谓不大。
一个自由开放的印太区域的海洋国家联盟,当然不能忽略东南亚的角色,否则就会形成缺口。在二战结束后,由于侵略战争的关系,日本与东南亚的关系若即若离。可是随着越南战争以及日本经济逐渐起飞,日本在1970年代后期就意识到要形成自已的东南亚政策,于是才有了福田赳夫强调日本不以军事大国为目标,将与东南亚国家建立平等伙伴关系的“福田主义”。其后,日本透过投资、援助和大量的消费产品,在东南亚建立了紧密联系和软实力。
但是安倍深知,印太战略若要成形,就不得不深化日本与东南亚的战略连结。他二度任相后首次出访,就选择到越南、泰国和印度尼西亚三国,以宣示他对东南亚的重视。同年5月出访缅甸,则是36年来首位访问缅甸的日相。他在印尼访问期间,发表了日本外交五大原则,强调“必须在太平洋与印度洋连接起来的这一地区,巩固和普及自由民主、基本人权等普世价值观”,以及全力维护海洋权益和航行自由,欢迎美国重视亚洲的政策。
东南亚国家向来在中美之间游走和对冲。虽然受惠于与中国的经贸关系,但同时也警惕中国的军事扩张,特别对南中国海主权争议和军事化心怀不安,可是东南亚又对美国近年忽视这个区域深感失望。安倍推动的印太结盟,虽然无法令东南亚摆脱对中国的依赖,但这些国家仍乐见美国重返东亚,让他们可以在安全上有替代选择。
即使在卸任首相之后,安倍晋三也持续经营他的东南亚关系。他在今年3月为纪念马来西亚的“向东学习”政策40周年,曾到访吉隆坡,并获马国的国际回教大学授予荣誉博士。他宣称“台湾有事,等于日本有事”,不只在地缘政治上影响东亚和平,也清楚地提醒东南亚的外交与国安精英,一旦台湾有事,东南亚同样有事。
安倍晋三无疑是日本战后最具战略大视野的领袖,以价值观来巩固民主阵营的战略安全,试图带领日本走向政治大国,构建跨越两大洋的海洋国家联盟。他的战略安全思维必有深远意义,这份遗产不只属于日本,也属于亚洲和世界。
作者是马来西亚华社研究中心董事
政治评论员
安倍晋三无疑是日本战后最具战略大视野的领袖,试图带领日本走向政治大国,构建跨越两大洋的海洋国家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