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海：中国市场经济与共同富裕

李林海

去年10月中国政府重申推进共同富裕，一时议论纷纷，某些意见领袖趁机鼓噪极左和民粹观点，影响到一些未经历过困难岁月的年轻人。笔者作为经历改革开放全过程的60后工程师，谈谈对中国市场经济、共同富裕以及个人自由的认知。

一、市场经济是最有效率的资源配置机制。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市场经济给整个国家乃至每个角落带来巨大活力。回忆计划经济时代，物资匮乏，都要凭票购买，别说像茅台酒这类名贵之物，就算四环素之类药品也未必能及时取得。生产的高度计划性，如品种、产量等，一切都掌握在上级部门手里，使得企业更多奔向上级部门，与市场经济里企业更多面向用户完全不一样。

市场经济到底好在哪里？比如：A饭店的厨师能不断推出精美食品，服务人员表现出足够热情，是什么动力促使的呢？答案是：因为街对面还有B饭店。竞争让人、财、物等资源流向用户满意的地方。然而在中国，认识市场经济也经历一个辩证与实践过程，即使改革开放直到1992年，社会上仍在讨论市场经济“姓资”问题，以致于经济发展步伐始终迈不开。这一年的春天，邓小平南巡讲话，明确了社会主义本质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提出三个“有利于”标准，一槌定音，中国全面开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自1992年到2022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中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从366美元跃升到1万4100美元。

二、共同富裕是现代良序社会的发展目标。市场经济当然并非万能，无序竞争也带来破坏环境、侵犯劳动者权益、垄断阻碍创新等一系列问题。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在市场经济下，如何消除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自古至今，人类就在不断追求共同富裕。《礼记》里有“天下大同”一说；历代历次农民起义都有“均贫富”的口号。西方在19世纪初由圣西门、傅立叶、欧文搞了社会主义试验，他们散尽家财为的是实现一个公平正义的新社会。新中国成立后“三大改造”、人民公社、“吃大食堂”等，都反映早日实现共同富裕美好愿景的冲动。

然而实现经济发展，改善人民生活，必须遵循人与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市场经济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自发秩序”。伴随着工业革命，生产效率提高，加快了世界市场的形成，民众生活相应得到极大改善。进入新时代，中国人民对共同富裕的期盼更加迫切。

但是，我们先不忙于考虑怎么“劫富济贫”，不要忘记曾走过的弯路。1953年中国正式实施消灭私有制，全面发展公有制的政策，当时设想通过消除私有企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让人民共享社会财富。但这一美好愿望，即使经历30年也没有实现。到文革结束前，国家经济到了崩溃边缘。实践证明：我们所设想的一群无产者、一堆生产资料就能持续生产出满足社会所需要的商品，是不必然发生的。市场主体要发挥作用，需要包括资本、人才、技术、管理等要素。现在就明白，通过市场经济，蛋糕做大了，也才能分得更多。

关于共同富裕，可明确的有效政策：第一次分配主要体现劳动价值。政府制定并实施最低收入及相关社保、休假等劳动者权益保障法规。第二次分配主要体现社会公平。政府征收各种所得税，用于建设公共设施及保证教育、医疗等基本福利，中央政府通过转移支付平衡地区差异等。第三次分配主要体现社会文明。政府出台政策并引导和鼓励富人帮助穷人，以及充分发挥社会（慈善）组织救助弱势群体的积极作用。

联想到美国也经历过既粗暴又腐败的“镀金时代”，最终那些钢铁、石油、铁路等资本大亨，无一不被代表资产阶级执政的老罗斯福总统给收拾了。贪婪的资本家成了追求善治的模范，比如斯坦福大学为后来硅谷的形成和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相信代表人民执政的中国政府，遵照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监管，通过税收调节一、二次分配，则共同富裕并非难事。

三、经济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基础。如今中国年轻人可能更喜欢谈自由。事实上只有个人经济自由了，才有真正自由可言，包括政治自由。只有市场经济才能提供这样的自由。市场经济下有众多独立雇主，我们就拥有自主选择雇主的权利。如果只有一个雇主，无论这雇主以什么名义存在，你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也就谈不上自由。

我们常说人要活得有尊严，那是什么样的尊严呢？其实就是拥有一种不过多依赖别人或有求于他人的自主决定权。这可能来自行政权力、技术能力、艺术专长等，但比较实用的自主决定权，应该是拥有一定的经济自由。

离开1992年那个春天已经过去30年，新的30年业已开启。以史为鉴，避免走回头路，是每一位中国公民须要时时反思和保持清醒的。秉持海纳百川的精神，积极与世界各国友好往来，世界优秀文明成果没有立场之分，关键在于为我所用。

作者是中国山东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