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语:从俄乌战争看威权体制带来的国际问题
于时语专栏
俄乌战争“烽火连三月”,依然终局未定。这场战争对世界政治和经济布局的深刻影响,目前也难以准确预测。至今最确定也最令人意外的结果,是乌克兰方面极为有效的军事抵抗,使得俄军全球第二的神话破灭。
盛行的国际阴谋论认为这场战争乃是美国一手操控,无视普京“乾纲独断”的个人决策,其实不值批驳。战争造成的能源和粮食价格飞涨,大大加剧美国国内通胀,成为拜登政府面对国会中期选举的噩梦。普京开战时,华盛顿曾计划派机撤出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更说明白宫先前对乌军后来的实力表现一头雾水。乌军至今的历史性表现令世人大跌眼镜,许多人把美欧对乌克兰的大量军援当做决定因素,又是似是而非的迷思。
我多次指出:不能仿效托洛茨基发明的政治委员制度,是山姆大叔花费大量军援,仍无法在海外扶植有效代理人武装的关键。全副美国先进装备的前阿富汗政府军,面对散兵游勇式塔利班武装的表现,是最新例证。更明确的历史先例,是美国以倾国之力武装的前南越政府军:南越陆军和海军军力都是美苏中之后全球第四,空军有2000多架飞机,位居全球第六。面对的北越军力无论如何比不上俄罗斯今天的排名,可是仍兵败如山倒,成为近代史上的经典。
西方先进武器以及特种兵协助,对乌克兰军队的杰出表现,最终只能归结到人的因素,即乌克兰绝大多数国民同仇敌忾的集体意志。这样坚定的抗敌意志,发生在2010年还选出了亲俄亚努科维奇总统的斯拉夫东正教主体的国家,不能不说是历史的快速逆转。乌克兰曾属于“大俄罗斯”国家几个世纪之久,至今绝大多数人口能说流利俄语,许多民众有俄罗斯亲属,俄罗斯传媒在乌克兰毫无语言阻力;会出现如此快速的民意逆转,或许是未来历史学家的专门课题。以我的看法,一个重要的相关发展,便是同时期内普京体制日益严重的威权化趋势,引起邻国民众的反感和恐慌。
在教育普及和信息越来越开放的现代世界,严格控制社会空间和信息流通的威权体制在内部的支持,外人或许难以置喙,但这样的做法越来越难以获得邻近地区和国家民众认同,却是无法否认的现象。俄罗斯近年来在邻国民众中的好感程度不断下降,很难说与普京加剧的专权化没有关系。
另一个例子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后,虽然有旷日持久的两伊战争,伊朗新政权在阿拉伯世界特别是“阿拉伯街头”曾享有相当声望。可是今天这样的普遍好感,在大部分阿拉伯世界几乎不再存在。这里面虽有教派纷争的因素,但伊朗政权近年来的威权化过程也起了很大作用。
威权化体制的这种弱点,在国际危机时会特别呈现和放大,俄乌战争是很好的例子。原先的斯拉夫兄弟成为世代血仇之外,长期中立的瑞典和芬兰因之要求加入北约,导致俄罗斯长远战略地位的恶化,远远超过普京在乌东地区蚕食领土的利益。伊朗在阿拉伯世界民望的下降,使得海湾多国敢于和以色列建立事实同盟,是另一个实例,令人深思。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