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劳资政协作应对经济危机

吴俊刚专栏

全世界的劳动者今年都过上了一个惴惴不安的劳动节。世界经济前景并不乐观，正在从拖沓两年多的冠病疫情逐渐复苏，突然间却被一场战争绊倒。现在大家除了已感受到越来越大的生活费上涨压力，也都面对经济衰退和滞胀可能到来的悲观预测。

在新加坡，劳资政三方代表齐聚的五一集会上，李显龙总理谈到新加坡经济前景时指出，我们必须有心理准备，未来一年将会有更多的经济挑战，通货膨胀率也会继续保持在高水平。发达国家的中央银行都在收紧货币政策，世界经济增长会更加疲弱，未来一两年内也可能出现衰退。

如果衰退发生，通胀率则继续高企，那就可能出现所谓的滞胀，钱越来越小，东西却越来越贵。面对这种可能的前景，打工仔怎高兴得起来。但这并不单是新加坡的问题，而是全世界面对的问题，因此，政府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尽力协助老百姓撑过短期的通胀压力。诚如总理所言，一个弹丸小国，在世界市场里往往只能是价格接受者（price taker），没什么议价能力。外来的价格涨了，我们也只能跟着调涨，如果供应短缺了，我们也要面对物价上涨的压力。

今年农历新年后，广大消费者就开始发现各种食物售价都在一夜之间调涨了。小贩中心和咖啡店的咖啡和茶售价，一般调高2角，食物调高5角至1元不等。笔者过去不时光顾的勿洛一小贩中心的鱼片汤摊位，每碗从5元涨到6元，在附近咖啡店里的鱼汤不涨价，但汤里的鱼片明显比以往薄了一些，也少了一些。此外，如云吞面，一盘从3.50元起到4元，米暹每盘从2.50元起到3元，米占粿每块也起了2角。电费和原材料成本确实都上涨了，小贩适度调涨售价也无可厚非。

还好，在一般比较老旧的组屋区，消费者是有选择的，因为这些旧邻里通常有超过一个小贩中心和多家咖啡店。上述那摊鱼汤虽然涨了1元，每天还是顾客如云，摊主敢敢起20%，因为他知道有足够的顾客群。不是每个摊主都有这样的把握，因此有的选择不起价，有的起得少一些。同样地，咖啡摊也是如此，这就让消费者有了选择的余地。如果只此一家，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像这样的非常时刻，小贩中心平抑食物价格的功能也就格外突出。

今年以来，政府出台协助一般家庭的应对措施包括：一、在今年的财政预算案中推出了总计5.6亿元的家庭援助配套（Household Support Package），其中就包含消费税补助券水电费回扣、儿童及学生教育户头填补、社理会邻里购物券；二、金融管理局收紧货币政策，缓冲输入型通胀压力，也即新元币值稍微提高，加强购买力，当然这对出口会有不利影响；三、通过职总平价超市压低鸡蛋和其他日需品的售价；四、设法保障食品和能源供应，缓冲战争对供应链的影响等。

全国职工总会也在劳动节前夕宣布了一系列优惠措施，以协助240万名会员和职总连卡会员应对物价上涨。他们日后到职总平价集团旗下食阁、咖啡店或小贩中心消费时，只要使用职总平价手机应用付款，就可获得10%优惠。平时常到超市购物的人也都知道，平价超市售卖多种自家品牌日需品，如米、麦、食用油、牛油、牛奶、面包、面包涂酱、咖啡、蜜糖、罐头、清洁剂、洗碗液、牙刷、纸巾等等，一应俱全，对一般中低收入家庭来说，价廉物美，实在是很好的抗（通）胀选择。

在通胀压力日增的当下，平价合作社发挥了很好的平抑物价作用。多亏当初政府和工会建立了所谓的共生关系，可以通过合作社为广大的工薪阶层服务，这在其他地方是找不到的。刚访问美国回来的财政部长黄循财赶上了五一集会，他在会上讲话时就提到，访问期间，他注意到当地一则头版新闻，是亚马逊公司属下一个物流仓库的工人成功组织了工会。虽然只是一个仓库，但亚马逊公司管理层却不以为然，并采取了法律诉讼阻挠。

美国名为民主社会，照理工人应有组织工会的自由，但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制造业大批外移，工人大多转向服务业，工会组织也随之没落；而像亚马逊这样的大企业，自认给员工的福利已经很不错，工人无须通过工会来争取福利，因此反对员工组织工会。除了亚马逊，谷歌、苹果、星巴克等数码巨头和连锁企业都是如此，视工会为仇雠。但法律规定，只要半数以上员工投票支持，就可成立工会。

美国企业主向来不喜欢工会，他们认为应该遵循自由市场规律，视工会为破坏性力量，干扰公司治理，扭曲劳动力市场。美国公司到外国投资设厂，往往也要求当地政府让它们享有员工不能组织工会的特权，发展中国家为了吸引外资也无可奈何。

新加坡的工会不搞对抗性斗争，而是在政府支持下，想方设法保障和促进工人的利益，兼顾劳资利益，力求双赢。因此，劳资关系健康和谐，彼此并不对立，而是协作，资方也不会把工会当敌人。劳资政三方合作，成效卓著。从这个角度来说，新加坡的工会是强大的，它也是一股建设性而非破坏性的力量。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新加坡式的劳资政协作，在一般人心目中已成了平常不过的事。其实这样的关系很不平常。大风大浪一来，就更能令人体会这点。比如现在许多国家面对通胀和乌克兰战争所带来供应链中断的双重冲击，都爆发了不安和冲突，新加坡的相对平静，就显得很不平常。民众忧心，但他们知道政府和工会必会有所作为，而不是无能为力。

许多国家原本已经给通胀压得喘不过气来，俄乌战争一爆发，马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斯里兰卡就是一例。多年来的治理不当和贪污腐败，已经使这个岛国负债累累，国库空虚。通胀加上俄乌战争使原油和食品价格突然飙升，本来就长期靠借债度日的政府，终于束手无策，国债违约，国家也买不起足够的石油和粮食，人民只得断电挨饿。于是爆发了反政府示威。

一个国家被政党和政客搞成这个样子，受苦的是百姓。对他们而言，五一劳动节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所能做的是上街示威，发泄怨气。除了斯里兰卡，世界许多贫穷国家也都面对断电断粮的危境。上个月底，世界银行发出警告，乌克兰战争给大宗商品市场造成重大冲击，全球贸易、生产和消费模式因此发生的变化，将使全球价格一直到2024年底，都保持在历史高位。

现在，一般预测俄乌战争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持久战，如果不幸言中，世界经济的前景将更加暗淡。面对这样的可能场景，悲观也没用。广东人有句俗话，道是：马死落地行（马死了就下马步行可也），怨天尤人于事无补，新加坡人还是得像以往一样，在面对危机时，发挥劳资政三方协作精神，风雨同舟，共渡难关。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新加坡的工会不搞对抗性斗争，而是在政府支持下，想方设法保障和促进工人的利益，兼顾劳资利益，力求双赢。因此，劳资关系健康和谐，彼此并不对立，而是协作，资方也不会把工会当敌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新加坡工会是强大的，它也是一股建设性而非破坏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