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达：乌克兰危机难动摇俄国印度关系

来源：明报

作者：杨达

俄罗斯、乌克兰军事冲突爆发后，印度是美、日、澳、印组成的“四方安全对话”成员中，唯一接连在联合国大会和安理会上，就俄乌议题投弃权票的国家，而且没有明确谴责俄罗斯和执行针对该国制裁。印度还继续购买俄产原油，以及计划设立“卢比—卢布”兑换机制，力图避免对俄贸易受到制裁影响。

冷战结束之后，印度外交政策主要发展方向是倾向美国，并且强化同日本和澳洲的合作。然而，新德里一直没有放弃自苏联时代以来，与莫斯科的密切关系。该国就俄乌冲突的立场，反映其强调“战略自主”、谋求国家利益最大化的现实主义思维，而且印俄合作历史悠久，关系到军事、经济以至文化交流，实在不容易于短期内出现重大改变。

冷战后印度外交亲美 惟无放弃与俄国关系

从上世纪50年代起，印度一直是莫斯科在亚洲赖以抗衡中美的战略支点，苏联和俄罗斯多次在联合国商讨涉及印度核心利益议题之时，尤其就克什米尔争议，出面维护新德里立场。再说，让印度人印象深刻的是，苏联于1971年印巴战争期间，派出军舰前往印度洋挑战美英舰队，阻挠其干涉印军行动的企图，最终容许印方实现战争目的，并促成孟加拉独立。

印度也有在外交层面支持莫斯科。即使是作为冷战时代“不结盟运动”的领头羊，印度在1979年末苏联进军阿富汗之后，于联合国大会上就谴责决议投弃权票。近10多年来，该国对于涉及俄罗斯的军事冲突，比如南奥塞梯战争、叙利亚内战和莫斯科并吞克里米亚，都避免得失俄方，对联大的相关决议投弃权票。

政治支持以外，军事合作是印俄关系中最重要内容。一些论者认为，“杂食”是印度军购特色：该国从多方面引入装备，缺乏一致性。笔者不认同上述看法，毕竟从多方引进装备绝非印度独有情况，而更重要的是，印军武器装备，不论制成品还是技术，基本都是俄式的。

印军倚靠俄武器 料需二十年方结束

印军对于俄式武器装备的依赖程度一直偏高。在上世纪90年代初，它们占陆、海、空军各类军备比重，分别是70%、85%和80%。近年数字的确有所下降，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公布资料，2016至2020年间，印度仍从俄国进口近一半所需军备，但来自美国、法国和以色列产品比重则有上升。

俄式装备的重要不限于数量，莫斯科愿意尽量满足印方需求和提供技术转让，踏入本世纪以来更出现两国合作项目。印度于1987至1990年和2012至2021年间，先后同俄国租用“查理级”巡航导弹核潜艇和“阿库拉级”核动力攻击潜艇。印度在2019年再与俄方签约，租用另一艘“阿库拉级”潜艇，计划于2025年投役。此外，该国海军航空母舰“超日王号”，原本是苏联海军“基辅级”4号舰“巴库”号，后来售予印度，经改造后在2013年投入服务。

本年初，菲律宾正式同印度订购俄国切洛梅设计局与印度国防研究及发展组织共同开发的“布拉姆斯”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而马来西亚、印尼和越南等东南亚国家也可能引进这种武器。“布拉姆斯”导弹被印度媒体寄予厚望，形容其为莫迪政府实现军备出口突破的龙头产品。

由此可见，印度十分依赖俄制军备和相关技术，虽然该国已从美国引进P-8“海神”海事巡逻机、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和CH-47“奇诺克”运输直升机等令人瞩目的装备，但一般认为，即使新德里致力寻求西方供应商，还得要花上20年，才能完全结束对俄依赖。

华府在印度购买俄制S-400防空导弹之时，没有针对新德里执行《美国敌对国家制裁法》，某种程度上说明美国理解印度不能在短期内放弃使用俄式装备，也反映美方不想因军购决定而得失印度，毕竟该国在其印太战略上举足轻重。然而，华府不执行制裁，亦可能考虑到印度逐渐减少购买俄制军备的意愿。至于今后美国能否如俄国那样，在装备种类、技术合作和价钱上尽量满足印度要求，人们唯有拭目以待。

印不依赖俄油 短期内华府无意干涉

印度十分依赖进口能源，每年从国外入口85%所需石油。该国于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从俄国购入1300万桶原油，相对于去年全年之1600万桶，其增幅之快，难免引起西方国家关注。

印度并不依赖俄国原油，该国原油一般只占总进口量约2%，因此新德里强调，近期大量购入，只是为了在全球油价偏高压力下，乘机买入廉价产品而已。事实上，最近印尼国家石油公司亦表示有意把握机会，考虑购买俄产原油。

印度外长苏杰生早前在“印度—英国战略未来论坛”上称，中东是印度主要原油来源，并指出欧洲才是俄国能源大买家，于3月份从俄国采购之石油和天然气，比2月份多15%。

无论如何，至少在短期内，美国无意干涉印俄能源贸易——负责国际经济事务的副国家安全顾问辛格访印时表示“朋友之间没有红线”，理解印度购买廉价石油的需要；同时指出，美国准备为印度提供更多能源和军备来源，但不想见到印俄能源贸易急速增长。假如美国能够让印度买到明显低于现价的石油，而且保证供应稳定，新德里会不会完全放弃俄国产品呢？

俄国印度巴基斯坦三方博弈

巴基斯坦时任总理伊姆兰汗在俄乌冲突爆发前夕访问莫斯科。伊氏访俄主要目的是寻求经济合作，特别是落实俄方投资和兴建的“巴基斯坦流天然气管道”计划，该管道长1100公里，连接海港城市卡拉奇和位于旁遮普省的卡苏尔，巴方渴望该项目最终会带来可观收益。

俄国总统普京或会回访巴基斯坦。在俄乌冲突、莫斯科面临空前孤立的前提下，非西方世界也许是俄罗斯仅有的外交空间，而莫斯科也不会放过当其传统盟友印度逐渐倾向西方时，拓展对巴关系，从而维持在南亚的影响力。相信新德里一定会密切关注俄国外交政策的变化：假如俄巴关系升温，或者因依赖中国支持而采取不利于印度的立场，历史悠久的印俄关系才有可能动摇。

作者是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