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印尼迁都的挑战
廖建裕
今年1月，印度尼西亚国会通过了印尼新首都法案，总统佐科也于1月18日签署成为法令（Undang Undang IKN）。这个法案由佐科政府提出，在国会里辩论了约40天。绝大多数的国会议员都支持此法案，唯有回教保守派“公正繁荣党”（PKS）的代表反对。
公正繁荣党反对该法案的理由有二：一是当前冠病疫情还在蔓延，政府应该全力应付疫情，迁都只会加重印尼的经济负担；二是此法案讨论的时间太短，没有周全的计划。言外之意，这不是谈迁都的时候，应等到时机成熟时再谈。
为何迁都？
印尼首都雅加达，在荷兰殖民时代叫巴达维亚，也是荷属东印度的首都。印尼宣布独立后，巴达维亚改称雅加达，被定为印尼共和国的首都。苏卡诺出任总统时，有意将首都搬迁到加里曼丹中部，这是因为雅加达不是印尼的中心地区，而且人口太过稠密。可是，苏卡诺并没有立法。
尤多约诺担任总统时，也有迁都的念头，但是后来又改变主意。只有到佐科当总统时才旧事重提。佐科是在2019年8月16日的国庆演讲中，正式宣布此事。他很快就开始行动。起初是寻找适合的地点，后来开始征求新首都的设计绘图。
印尼的国家建设计划机构也积极参与迁都的准备计划。但是，许多人都在观望，有不少人存有怀疑的态度。可是，佐科看来是个很有魄力的总统，他一旦决定，就勇往直前，没有回头。其实，我们也可以从另一件事看到佐科的性格。
他主张“多元文化”反对“回教国”。在他当选总统时，就开始对付回教激进分子和保守主义回教势力。他团结温和派回教组织，然后一一击败激进派，2017年他禁止“伊斯兰解放党”，又在2020年解散“伊斯兰捍卫者阵线”，削弱回教主义者在印尼的势力。
为何在此时迁都？
迁都的原因很多，但是最重要的理由是印尼经济发展和政治稳定的问题。印尼政府认为，爪哇岛的经济发展远胜印尼的其他岛屿，所以它希望迁都以达到平衡的经济发展。
爪哇的人口稠密，它的面积占印尼土地的6.75%，但是55%的印尼人口居住在这个岛上。爪哇资源较缺乏，但是交通发达，经济发展快速，文化悠久，是外资的集中地。相对来说，外岛资源丰富，但是经济发展缓慢，有些地方还非常落后。
雅加达是印尼政治，文化和交通的中心。如果没有迁都，印尼的发展问题就不能解决。这种过分集中发展的现象会导致印尼外岛缺乏发展，引起外岛民众的不满，可能导致印尼分裂。
此外，雅加达的生态环境恶化，它的土地开始逐渐下沉，这将造成土地面积缩小。为了长远之计，还是及早迁都为妙。
以经济建设为荣的佐科，有意在印尼历史上留名。他要印尼人民记得他是印尼迁都的总统，因此急着要实现此愿望。
佐科目前处于权力的高峰，因此他要在今年安排好迁都计划。虽然他会留任到2024年10月，但是明年开始，印尼国会各党派将积极准备2024年的国会选举和总统选举，大家都无心搞其他的事，佐科的迁都计划若拖延，可能再也不能获得全面的支持。
印尼的新首都座落在加里曼丹东部的贝纳占（Penajam，又译“佩纳扬”）地区，介于巴里巴板市与马辰市之间。新首都命名为努山达拉（Nusantara，又译“努桑塔拉”），其意为群岛之间。其实，努山达拉也是印尼的别称。因此，总统自然接受这个新首都的名称。
新首都首长人选
新首都的设计由一个印尼建筑师的团队赢得。这个名为“国家·森林·岛屿”的设计图具有印尼文化的特色，并且有天人合一的概念，又是具有最先进的建筑和技术。据说，它将是印尼甚至世界新都市的典范。
依照罗盘电视（Kompas TV）的报道，建造新首都的工程在法令生效后开始启动。政府准备在佐科任期的最后两年内完成总统府和其他主要的政府建筑物，以在2024年印尼国庆日（8月17日）时，佐科总统能在新首都的总统府庆祝国庆。除了总统移居新都外，印尼主要的内阁部门，例如国家秘书处、国家安全部和外交部等都将迁移。
其实，新首都法案一通过，政府就马上拟定与法令相关的各种机构和条例。这些相关条例都要在两个月内完成，其人选也要在今年4月份就职。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新机构是新首都政府（IKN Otorita）。
新首都政府由一名首长担任，职位相等于内阁部长，由总统委任，任期五年。他将负责与新都有关的所有事宜，包括准备工作、新首都的建设、迁都工作和管理新首都政府。
佐科曾向外公布，新首都的首长人选必须具备治理城市的经验和相关的知识。他也说如今有四名候选人：前任研究与科技部长和现任国家通讯公司董事长的邦邦·布罗佐尼戈拉；前任雅加达首长和现任国家石油公司董事长钟万学；前任建屋局总裁杜米雅纳；现任国会议员和前任东爪哇外南梦县县长阿斯瓦尔·阿纳斯。在这四人中，钟万学的呼声最高。
建造新首都将耗资466万亿盾（437亿新元），其中100万亿盾由印尼国家支付，其余将依赖外资。
根据罗盘电视的报道，印尼早已经成立顾问团（Dewan Pengarah），由三名著名的外籍人士组成，即阿联酋长国的王子莫哈玛德·扎益，英国前首相布莱尔以及日本软银集团总裁孙正义。这些势力雄厚的财团和名流，经验丰富，能够协助印尼建造现代化的新首都并筹集足够的资金。
据报道，德国、美国和中国对于新首都的建设都很感兴趣。由于外资在新首都的建设资金的比率很高，所以反对佐科的政治人士认为新首都最终会被外国控制，损害印尼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但是政府极力否认。政府人员也再三强调，印尼政府仍然控制新首都的发展。
反对派的声音
虽然在国会内的反对声浪微弱，但是在国会之外，批评佐科的声音却很大，尤其是反佐科的人，利用这个机会抨击佐科的迁都计划。有些认为没有必要迁都，有些认为这时迁都只是有利于那些拥有土地和财富的财阀，让他们趁机大刮民财。他们说，迁都并不能给印尼人民带来好处，反而是使一小撮人致富。
但是政府认为，在短期内，加里曼丹的各族人民参与新都的建设活动，能从中获取经济利益。从长远来说，印尼的经济发展更加平衡，而且会使印尼政治更加稳定。
不过，环保团体反对印尼迁都于东加里曼丹，因为这将危害那里的原始森林，对当地居民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但是政府指出，新首都的建设符合环保的原则，新首都的出现，可以为以后的印尼新都市树立一个好榜样。
另一方面，一群反佐科反中国的政治人物，集中抨击新首都法令。他们声称，从迁都和兴建新都获得最大利益的是中国。中国的大企业会参与建设计划，甚至控制整个新首都的建设。此外，这些中国企业将大量输入中国劳工，之后新首都就住满了这些中国人，因为印尼人都不愿移居到加里曼丹这个“荒山野地”。
最近又有45名反佐科的人士，包括印尼大学经济学教授埃迪·苏瓦索诺和法伊萨·巴斯里，以及前“肃贪委员会”主席布思罗，联名反对迁都，要求宪法法庭废除新首都法令。他们所持的理由与公正繁荣党相似：印尼如今冠病肆虐，经济困难，负债累累，许多基础建设也还有问题，政府应该集中全力改善民生，不要大搞迁都之事，避免劳民伤财。
然而，新首都法案已经变成了法令，准备迁都的工作也在进行中。佐科任期还有两年10个月。初步的迁都计划可能会在佐科卸任前完成，但是新首都的建设却需要颇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因此，迁都计划是否能顺利落实，取决于佐科的继承人是否有同样的思维，迁都若顺利完成，新首都努山达拉将成为印尼新的行政中心，同时也可能成为印尼新的经济和文化中心。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雅加达就从此没落。其实，在可预见的未来，雅加达作为印尼的经济，交通和文化中心的地位，还是无法被取代的。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 兼任教授
雅加达是印尼政治，文化和交通的中心。如果没有迁都，印尼的发展问题就不能解决。这种过分集中发展的现象会导致印尼外岛缺乏发展，引起外岛民众的不满，可能导致印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