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骏:智利变天影响深远
向骏
11月21日智利总统首轮选举共有七位候选人,结果无人得票过半,得票率最高前两名候选人在12月19日第二轮对峙中,年仅35岁的左翼联盟候选人加夫列尔·博里奇(Gabriel Boric)以55%得票率,击败55岁的右翼联盟候选人安东尼奥·卡斯特(José Antonio Kast)。《纽约时报》认为,博里奇是继阿连德(Salvador Allende)后最自由派的总统。他将于明年3月11日就职。
今年5月15日至16日举行的制宪会议代表选举,可算是大选前哨战。155名成员中的138名由选民直接选举产生,剩下的17名由原住民选民直接投票产生。重新选举制宪代表,是智利国家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变革。智利的制宪会议是世界第一个由男女代表均等构成,并有原住民参与的机构,具有很强的包容性。鉴于其特殊性,智利媒体将其比喻为“改变游戏规则的时刻”。
根据选务机关统计,该次选举的投票率约为42.5%。选举结果,由执政右派联盟组成的“智利前进”仅获得37个席位,无法在制宪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前中左翼执政党联盟获得25个席位。独立人士和左翼联盟表现则出乎意料,分别赢得65个和28个席位,成为选举场上的一股清流。
面对选举惨败的总统皮涅拉承认,智利人民“已经向政府和传统政治势力发出明确的信号:我们没有与人民的要求和愿望保持一致,我们正受到新的表达方式和领导风格的挑战”。智利变天至少有以下三个层面的影响。
从国内层面看,博里奇挑战严峻。本次二轮选举是极左与极右对决,且博里奇在首轮并非最高票。博里奇发表胜选演说表示:“我们是在公共生活中出现的世代,要求我们的权利受到尊重,而非受到如同消费产品或货品般的待遇。我们知道,无论贫富都要公平对待,我们将不再允许穷人继续为智利的不平等付出代价。”他虽承诺要将世界上贫富差距最大国家之一的智利,打造为“福利国家”,但面对左右分裂的国会,恐非易事。
12月19日同时举行的国会选举结果,左派政党仅以微差险胜右派。众议院的155席中左派政党获79席、右派政党75席、无党籍一席。参议院的50席中,左派政党拿下23席、右派政党25席、无党籍二席。鉴于下届国会左右派势均力敌,智利狄亚艾戈波特雷斯大学(Diego Portales University)政治学教授富恩特斯(Claudio Fuentes)认为,新总统很难在短期间拿出大刀阔斧的变革。
从拉美层面恐掀左倾浪潮。今年还有两个拉美国家向左转。先看选战和智利极其相似的邻国秘鲁。4月11日总统选举共有18位候选人,结果得票最高的竟然是左右最极端的两位,可见社会两极化之严重。6月6日第二轮决选,许多选民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心态投票,结果左翼自由秘鲁党候选人佩德罗·卡斯蒂略(Pedro Castillo)取得50.2%得票率,小胜右翼人民力量党候选人藤森惠子(Keiko Fujimori)的49.8%而当选总统。
其次是11月28日洪都拉斯的总统大选,结果自由重建党候选人前总统塞拉亚(Manuel Zelaya)夫人卡斯特罗(Xiomara Castro)获51.12%选票当选。洪国因2020年饱受冠病疫情与风灾折磨,国内生产总值下跌了9%。截至2020年底公共债务已逾130亿美元,相当于该国GDP的55%。这些债务中有84.5亿美元为外债,导致该国每年在编定国家预算时,必须拨出超过GDP的30%来偿还债务。
至于拉美最大国家巴西,自去年以来因疫情屡屡失控,经济复苏势头不振,右翼总统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光环消退殆尽。今年3月8日巴西联邦最高法院判决将前总统卢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在巴西石油公司贪渎案的指控与定罪判刑作废,等于提前展开2022年总统选战,左翼势力可能在明年回归。
从全球层面看,右派的新自由主义恐迈入历史。博里奇在本次选战中,将矛头直指智利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他曾提出一句口号:“如果智利是新自由主义的摇篮,那么它也将是坟墓。”
哈佛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教授丹尼.罗德里克(Dani Rodrik)在其2017年出版的《贸易的取捨》(Straight Talk on Trade)就指出,经济学家“为支撑过去数十年自由主义国际经济秩序的种种安排提供了知识架构、叙事和理据(如果你认为不是自由主义,而是新自由主义,那也可以)。他们是否也将参与摧毁这种秩序?抑或他们将协助重新设计该秩序,使它得以避免因为自身的极端和矛盾而毁灭?”他显然已深感新自由主义病入膏肓,而“华盛顿共识”则为病源。
“华盛顿共识”首倡者英国经济学家约翰·威廉森(John Williamson)在2021年4月11日逝世,享年83岁,《华尔街日报》讣告中最讽刺的描述是“简言之,他因被误解而成名。”博里奇能否不被国内选民和国际投资者误解,成功把智利带向可持续的发展方向,值得全球关注。
作者是中华战略学会理事,
智利国家政治及战略学院(ANEPE)教授
智利的制宪会议是世界第一个由男女代表均等构成,并有原住民参与的机构,具有很强的包容性。鉴于其特殊性,智利媒体将其比喻为“改变游戏规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