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菲律宾的纸牌屋

随着中期选举越来越靠近，这番恶斗只会越来越激烈，受影响的不仅仅是两个家族的人，还有菲律宾的广大民众。

看菲律宾正副总统之间、前任现任总统之间的恶语相向和权斗，仿佛美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在现实中上演。

副总统莎拉日前对总统小马可斯发出暗杀威胁，显示菲律宾两个最位高权重的领导人，和他们所属的两大政治家族的争斗已来到戏肉。

仅仅两年半前，小马可斯和莎拉联手参加总统选举，吕宋岛和棉兰老岛两大政治家族“联姻”，打败当时被认为最有力的对手、时任副总统罗布雷多及副总统搭档潘基里南。

现在回过头来看，也许莎拉与小马可斯的决裂早有迹象。

菲律宾宪法规定，总统在6月30日当天宣誓就职，但没有规定副总统何时宣誓。数十年来，正副总统都会在同一天宣誓；莎拉则选择别开生面，6月19日在家乡、自己担任市长的达沃市宣誓就职。当时就有观察家认为，莎拉不与小马可斯一起宣誓，表明她打算“走自己的路”。

如今看来，“走自己的路”是走上了岔道。

莎拉与小马可斯的分歧在他们上任的第一年就已出现，最明显的分歧莫过于小马可斯的亲美外交政策，有别于莎拉的父亲、前总统杜特尔特的亲中立场。

修宪是导致两大政治家族分裂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小马可斯的竞选政纲之一就是修宪，要把菲律宾变成联邦制，以及放宽宪法对关键领域的外企持股权限制，以吸引外资。

杜特尔特却认为小马可斯修宪的真正意图，是要消除总统任期限制，以便像他父亲老马可斯那样实行独裁统治。杜特尔特甚至气到放话，要推动棉兰老岛从菲律宾分离出去。

小马可斯作出反击，以国际刑事法院对杜特尔特任内暴力扫毒的调查制约他，例如暗地里放出消息称，已让国际调查员入境菲律宾展开调查。

今年1月，两大家族分别在马尼拉和达沃市举行大型集会，小马可斯和杜特尔特互呛，杜特尔特说小马可斯“吸毒成瘾”，小马可斯则说杜特尔特滥用芬太尼影响判断力。

对莎拉，小马可斯从一开始就采取两手策略。一方面，小马可斯始终防着莎拉，例如不让她参与重要的决策会议。莎拉最近爆出，她从未参加过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任何会议。另一方面，小马可斯阵营不断在找机会将莎拉拉下马，例如国会指控她未经授权，动用副总统办公室的机密资金，一些反杜特尔特家族的议员声称要弹劾莎拉。

今年6月，莎拉与小马可斯终于撕破脸。她辞去教育部长和反叛乱工作组副主席，但保留副总统职位。莎拉知道，一旦总统出事不能执行职务，她是第一顺位总统继承人，因此要设法保住副总统一职。

小马可斯阵营也逐渐收紧对莎拉的围网。例如，警方撤除副总统安保人员，莎拉借此指控官方罔顾她的安全；众议院加紧对副总统办公室机密资金案的调查，包括调查莎拉的心腹洛佩斯，还以洛佩斯不配合为由，将她送到监狱扣留。

莎拉今年以来就多次隔空炮轰小马可斯。10月18日，她声称掌握一份“罪行清单”，足以弹劾小马可斯，甚至扬言要将小马可斯斩首，以及挖出老马可斯的尸骨扔进大海。11月23日，她不满洛佩斯被扣留，而声称已雇杀手，在自己遇刺身亡后追杀小马可斯、第一夫人丽莎和众议院议长罗穆尔德斯。

护女心切的杜特尔特星期一（11月25日）居然公开呼吁军方，出面“纠正小马可斯的破碎治理”。虽然他没明说，但这如同鼓吹政变。

政策分歧只是两大政治家族分裂的表面因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争夺政治权力。目前，两个家族都有年轻一辈从政，莎拉被看好可能在小马可斯之后接任总统，杜特尔特还有两个儿子保罗和塞巴斯蒂安，分别是众议院议员和达沃市长。小马可斯有三个儿子，长子桑德罗也是众院议员；众议院议长罗穆尔德斯则是小马可斯的表弟。两个家族的年轻一代势必寻求在政坛更上一层楼，而明年5月的中期选举是主战场之一。

可以预见，随着中期选举越来越靠近，这番恶斗只会越来越激烈，受影响的不仅仅是两个家族的人，还有菲律宾的广大民众。内部而言，马拉坎南宫宛如“纸牌屋”，又有哪个投资者愿意投资菲律宾？外部而言，美国和中国很可能会被两大家族利用来打击对手，南中国海局势可能加剧。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