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舟：两场战争正在改变世界

主动用武力改变现状已经不符合21世纪人类的主流价值观。除非自卫或联合国安理会授权，以战争手段解决国家纠纷不再具有合法性，不再被人类社会接受；如果滥用自卫权或安理会授权，例如持续杀害平民，战争也不具有合法性。

2022年2月俄乌战争爆发，2023年10月以哈战争爆发。两场战争仍在持续，看不到终点，但已经并将继续改变世界。

俄罗斯战略完败、战术不败，开战之初笔者就作出这个判断。所谓战略完败，是指入侵乌克兰成为普京政治生涯的最大污点；俄军费开支超过财政开支的三分之一，无力为未来崛起投资于科技和教育；俄加速衰落且至少50年不振，不可避免地沦为二等大国；乌离心力不可逆，加速推向美国、北约和欧盟；俄安全环境进一步恶化，未能阻止反而促成北约进一步东扩；北约和欧洲不再恐惧俄军常规武力。

所谓战术不败，是指俄罗斯总统普京手中仍有兵员充足、土地辽阔、资源丰富等好牌，最关键的底牌是庞大核武库，美军和北约顾虑重重，不敢也不会下场。普京开战不久称西方要“感谢”俄军，这是大实话，意思是俄军在前线顶住了，未倒逼他考虑在乌克兰动用战术核武器。乌打了半年好战，目前战局明显有利于俄，尤其在哈尔科夫方向开辟第二战场后，乌军有崩盘的高风险。近期美、德、法和北约纷纷加码军援，允许乌用西方武器攻击俄本土军事目标，反证乌军前线非常被动。

普京多次喊话，愿意与乌克兰和平谈判，条件之一是基于现状，暗示将已占据的乌领土合法化；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多次声明和谈条件之一是回到2014年前的边境，暗示要拿回所有被占领土包括克里米亚。除非战场出现一边倒的绝对优势，否则双方的开价都不能满足。谈判意味着妥协，最终结果必是双方都往中间走，俄继续占领克里米亚、乌加入欧盟不能加入北约将是可选项。

至于以色列，则是战略完败、战术完败。所谓战略完败是指以色列虽然通过五次中东战争，非法占领巴勒斯坦、叙利亚、黎巴嫩领土作为缓冲区，但没有获得安全；美国企图在中东实现战略撤退，协调以、沙建交和解即将实现，被哈马斯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强行中断；反恐战争必须打，以军实力肯定碾压哈马斯，打一个月最多两个月拖到去年底即可重创哈马斯，随即战后重建，却未速战速决，重复了美国在阿富汗反恐战争的严重错误。

所谓战术完败，是指以军在加沙地带狂轰滥炸，活生生把一场行使自卫权的有限军事行动，升级为对巴勒斯坦平民的全面战争和集体惩罚，全球同情巴勒斯坦平民尤其儿童的悲惨遭遇的人越来越多，声援行动越来越多，反而对以色列去年10月7日恐怖袭击遇难者和人质关注更少。以色列竟然扬言还要再打七个月，只会陷得更深。

哈马斯已表态，除非以色列承认永久停火、从加沙全面撤军，否则决不接受任何和平协议；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依然坚持在彻底消灭哈马斯之前，绝不可能永久停火。问题是哈马斯肯定不能被武力清除，以军在加沙的暴行实质成为哈马斯最好的征兵广告，反而提升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国家的威望。以军每杀害一个巴勒斯坦平民，哈马斯未来就多一个激进分子。

俄以面临空前孤立

俄罗斯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长期偏袒以色列的美国也是。两场战争爆发以来，俄、美分别使用两次和五次否决权，导致安理会不能通过任何谴责和制裁俄、以的决议，不能履行《联合国宪章》赋予安理会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的职权。安理会被迫无所作为，反而促进全球维护和平的意愿和行动。

即使对俄乌战争保持“中立”的中、印两个大国，虽然多次在联大投弃权票，也与俄保持微妙距离。印度总理莫迪当面对普京表示异议；中国多次声明尊重《联合国宪章》，尊重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间接对俄发动战争表示异议。如果不是以哈战争爆发，全球焦点分散，俄罗斯承受的国际压力还会更大。

俄乌战争爆发后，美国高调带领西方孤立和制裁俄罗斯，其实为自己挖了两个大坑：一、今后很难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发动类似入侵巴拿马、南联盟、伊拉克的战争；二、美国在安理会偏袒以色列暴行的“双标”行动，很容易引发全球公愤，处于与俄、以一样空前孤立的高风险。

2024年4月18日，美国一票否决巴勒斯坦入联决议草案，在安理会表决后的解释性发言中声称，安理会成员国没有对巴勒斯坦国“是否符合《联合国宪章》第四条规定的会员国标准”达成一致意见（按：据投票情况判断，唯有美国反对），“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强烈暗示巴勒斯坦不“爱好和平”，所以没有资格入联，这是对巴勒斯坦国家和人民的极大侮辱，已涉嫌种族歧视。美国也有恐怖分子和恐怖组织，难道就以此为由、以偏概全，断言美国及其人民不爱好和平、不能加入联合国吗？

很快，国际社会按照对付俄罗斯在安理会滥用否决权的先例，一边倒地为巴勒斯坦伸张正义。5月10日，第十届联合国大会紧急特别会议以143票赞成、九票反对、25票弃权的表决结果通过历史性决议，标题《以色列在被占领的东耶路撒冷和被占领巴勒斯坦领土其他地区的非法行动》就清晰界定以色列“非法”。决议公开与美国唱反调，“联合国会员国普遍申明支持接纳巴勒斯坦国为联合国会员国”，认定巴勒斯坦国符合《联合国宪章》第四条规定的会员国资格，应被接纳为会员国，建议安理会重新“从有利角度”审议巴入联申请。

按照《联合国宪章》，只有安理会决议才有强制约束力，但联合国大会决议具有道义约束力，尤其三分之二以上绝对多数通过且此后多次通过，能够清晰表明世界潮流和人心向背。任何一个大国都有压力，美俄也不例外。

和平可护，公正可争。目睹乌克兰、加沙地带的人道主义浩劫，国际社会没有袖手旁观，联合国大会多次表决就传递了绝大多数国家的反战立场。主动用武力改变现状已不符合21世纪人类的主流价值观。除非自卫或联合国安理会授权，以战争手段解决国家纠纷不再具有合法性，不再被人类社会接受。如果滥用自卫权或安理会授权，例如持续杀害平民，战争也不具有合法性。

作者是中国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