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财：民进党两岸论述调整之挑战及机遇

2022年民进党在台湾地方选举中因高喊“抗中保台”惨败，党内领导精英纷纷提出要调整两岸论述，其中竞选党主席的副总统赖清德倡议以“和平保台”取代。

民进党之所以愿意作出调整，主因是“抗中保台牌”在地方选举的边际效用递减，尤其在国民党操作“票选民进党、青年上战场”的战争危机及风险笼罩下，激励选民进行政治动员的作用也下降了，导致民进党两岸论述调整的挑战及机遇同时浮现。

首先，“抗中保台”效应在地方选举及中央层次选举，效果有所差异，2024年总统大选恐仍有宣称“抗中保台”的可能。民进党事后经过数度检讨，负责检讨选战失利的召集人、前桃园市长郑文灿对外宣称，党内认定“抗中保台”被反操作为“战争恐惧”，导致绿营严重挫败。现民进党欲以“和平保台”取代“抗中保台”路线，主因在于输掉九合一地方选举。

然“抗中保台”路线虽然在2018年、2022年地方选举中，难以发挥作用，却在2020年总统大选及立法委员选举发挥影响。蔡英文针对2019年初大陆领导人习近平倡议“两制台湾方案”，公开否定“九二共识”，利用香港反送中运动拉升“抗中保台”声量，最终赢得总统大选。展望2024年大选，若在大陆对台政策持续压制及美国不断采取政策拉拢台湾的情况下，民进党仍有可能重施故伎。

其次，民进党或国民党皆操作“政治危机牌”。事实上，无论是国民党诉求“票投民进党，青年上战场”，或民进党诉求“票投国民党，台湾变香港”，两党皆诉求于政治危机集体总动员。蓝营操作的是战争边缘风险，绿营操作的是亡国感意识；前者是战争立即风险，后者则具时间延迟效应。倡议“和平保台”意谓着两岸不应是“以战止战”，最终应终止两岸敌对状态，签署“两岸和平协议”或“两岸和平稳定框架协议”。

大陆对台政策在大陆政府二十大后强调反台独及反干涉，若民进党要达成“和平保台”目标，大陆势必要求废除《公投台独党纲》及《正常国家决议文》。这两份文件显示民进党仍坚持追求法理台独及台湾正名，不是仅侷限在“务实台独”，柔性台独、文化台独及渐进式台独而已。

再者，大陆对台政策强调“反独促统”目标，强化对台独打击力度。从反对台独、处置台独到遏制台独、挫败台独到粉碎台独；并扩大化台独定义，建立惩罚台独清单名册。“抗中保台”则意谓着台湾必须采取联美日以抗中的战略，镶嵌于美国印太战略，成为围堵中国之民主成员；同时对大陆采取敌对政策立场，引来大陆更多压制，而台湾也将陷入疲于奔命的反制状态。此种单边行动所引发“压制反制”政策互动样态，致两岸关系陷入恶性循环。

民进党若想达成“和平保台”目的，必须公开宣称“弃独”，处理党内“一党纲两决议文”所揭橥国家目标冲突。《公投台独党纲》以公民投票程序，建立“台湾共和国”目标；《台湾前途决议文》揭示依据宪法，中华民国为台澎金马之国号；《正常国家决议文》倡议公投制新宪，以台湾名义参与联合国及台湾正名。

最后，民进党若不放弃挑衅大陆作为获取选票极大化策略，又不放弃倡议“反中”“仇中”及“抗中”，不废除“公投台独党纲”也不接受“九二共识”，反而宣称“对岸邻国”“两岸互不隶属”或“务实台独”“台湾不是中国一部分”，台独论述及两岸路线并未进行实质转型及调整，借此想要达成“和平保台”目标，无异于缘木求鱼。

民进党倡议“抗中保台”路线，不仅不利于永续执政，也不利于台湾安全。领导人公开否认“九二共识”、不接受“一国两制”，倡议“抗中保台”路线，宣称“大陆别国论”“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论”，两岸关系陷入恶性循环、不可治理，对两岸关系伤害可谓不可逆转，包括停止外交休兵、无法参与三个国际组织大会、减少陆客来台观光及陆生来台就学、引发大陆单边行动不断，采取五波贸易反制暂停输陆，造成农渔民经济权益损失，难以估算。

赖清德若想赢得台湾大选，两岸政策就要采取中间路线。若认为采取“抗中保台”路线，难以获致“保台”目标，就应调整“务实台独”“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的说法，避免给予外界持激进台独路线之刻板印象。民进党既已承认中华民国，则可公开否认“法理台独”之需要；既是承认中华民国，考虑中华民国与中国历史渊源关系，当以“台湾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替代“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如此“和平保台”，方有立论基础及社会支持。

（作者是佛光大学公共事务学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