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鹏：翻云覆雨的“造王者政治”

甄鹏

马来西亚2022年大选是民意调查与选举结果差别最大的选举。在民意调查中领先的国阵，一再要求首相依斯迈·沙比里提前选举，结果惨败，获得的议席在下议院仅列第三，排在希盟、国盟后面。国阵从原来的王者变成“造王者”。由于它的支持，希盟领袖安华成为首相。

议会制国家组建政府通常由最大政党领导。在两大政党议席旗鼓相当时，第三大政党（有时是小党）跟谁合作，谁就执政。这个关键第三党就是“造王者”。“造王者”的基本特征是立场居中且有一定实力。极端政党很难成为造王者。

最大政党和造王者谁重要？通常最大政党重要，有时造王者重要，而且二者的作用可以转化。当造王者失去造王作用时，最大政党的作用就显露出来。马来西亚的巫统和土著团结党是一个例子。2018年大选后，下议院席位排第五的土团党是造王者，领袖马哈迪成为首相；2020年喜来登政变，土团党仍然是造王者，领袖慕尤丁成为首相；2021年，执政联盟中的最大政党巫统在与土团党的争斗中占了上风，副主席依斯迈取代慕尤丁的首相位置。

另一个例子在塞尔维亚。2012年塞尔维亚大选，名列第三的社会党抛弃过去的盟友民主党，选择与前进党合作。社会党主席达契奇如愿成为总理，而前进党第一次成为执政党。政府成立后，前进党高官对社会党不满，一再逼宫。最终，前进党主席、第一副总理武契奇与总理达契奇互换角色。

马来西亚2020年至2021年的巫统、土团党争斗，与塞尔维亚2012年至2014年的前进党、社会党争斗非常相似。造王者风光时，可以凌驾于最大政党之上；当它失去造王作用时，最大政党可以把它踩在脚下。

2020年之后的黑山政局是个非常特殊的例子。自1991年成立以后，社会主义者民主党一直是黑山的主要执政党。2020年大选，反对派取得80个议会席位中的41席，推翻了社会主义者民主党长达29年的统治。

社会主义者民主党赢得30个议会席位，还是第一大党，但无法组阁。原反对派、新执政联盟包括三个政党联盟：为了黑山的未来（由民主前线、社会主义人民党等组成，27席）、和平在我们国家（由民主黑山等组成，10席）、黑和白（由统一改革行动等组成，四席）。

在议会制国家，执政党领袖通常是头号实权人物。可是，黑山执政联盟中最大的派别民主前线，几乎没有任何权力。造王者统一改革行动在议会中仅有三个席位，排第七名。其主席阿巴佐维奇反客为主，势力最小，权力最大。

2020年12月，克里沃卡皮奇政府成立，除了一个人外，全是专业人士。这个人是阿巴佐维奇，他出任副总理，负责国家安全机构协调和反腐败。除他之外的执政党领袖都未进入政府，且对政府影响微弱。

从一开始，民主前线与统一改革行动就发生争执。2021年6月，不承认斯雷布雷尼察屠杀的司法部长莱泼萨维奇，被统一改革行动联合反对派罢免，二者的矛盾彻底激化。民主前线的领袖要求改组政府，未能如愿。他们在议会中不为政府投票，致使政府提出的议案和人事任命不能通过。黑山政府处于半瘫痪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

2022年2月，阿巴佐维奇联合社会主义者民主党等反对派，通过了对克里沃卡皮奇政府的不信任案。4月，阿巴佐维奇领导的少数派政府以45票获得议会批准。社会主义者民主党投赞成票但未加入政府。

在阿巴佐维奇当副总理时，不把总理和执政党领袖放在眼里，当上总理后，依然我行我素，不理会最大支持者久卡诺维奇的警告。8月，黑山政府与塞尔维亚东正教签署“基本协议”，结束了二者长期的争议，完成塞族人克里沃卡皮奇政府未能完成的任务。恼羞成怒的久卡诺维奇把阿巴佐维奇政府推翻，后者现在是过渡政府总理。

阿巴佐维奇作为一个仅有三个议会席位小党的主席，作为阿尔巴尼亚族人（占黑山人口的5%），却能在黑山政坛翻云覆雨，实属怪异。黑山议会的门槛得票率设置偏低，导致议会中政党林立，加上对立严重的政局，给小党提供了“造王”的舞台。

作者是中国政治与法律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