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达：从普京误判看中美高层沟通之必要

伟达

中美两国最高领导人11月14日在印尼峇厘岛20国峰会上会晤，无论会谈的实质结果如何，至少是面带微笑的。这也证明一个规律，国家间只要没发生热战，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一旦热战，基本的和气就荡然无存，譬如俄罗斯总统普京，这次大型国际会议就不来了，派个外交部长来也是形单影只。

从中美领导人会谈后各自发表的公告来看，两国的共同交集点不多，基本是各自表述立场。这也符合中美关系的现状，但毕竟双方都表明了降低紧张，避免冲突的愿望。关于当下中美关系的性质，拜登政府不断强调“激烈竞争但不直接冲突”的概念，这一点用竞技体育比赛的规则不难诠释：即在运动场上要打球但不要打架。

有人说中国的政治文化传统不习惯这种交往方式，在中国政治里只有敌手或朋友之分。美国现在试图告诉中国，在敌手和朋友这两端之间，还可以有一个层面，就是竞争对手。这种关系定位最终效果如何，不妨拭目以待。此次两国领导人会晤的要旨，应是关于如何守住中美关系的底线不被击穿，意味着目前维稳措施比发展合作更加紧要。

中美两国目前主要的潜在热战危机，就是台湾问题，潜在战场就是台海。现在有一点可以确认，一旦台海武力冲突，美国和日本一定会直接介入，其他国家如澳大利亚、英国、印度及北约其他成员国，也有介入的可能。国际社会目前最大的担忧，就是中国大陆可能像普京年初时贸然对乌克兰开战那样，也基于类似误判，而对台湾开战。当然所谓“误判”，主要是外界的看法。普京和俄罗斯从来没有承认过误判，估计只要是普京掌权，永远也不会反悔认错，直到导致更大的失败。

据美国智库和舆论近期的各种分析判断，现在回头看，普京和俄罗斯在年初发动侵乌战争，应是由一系列关键误判形成的决策失败。从表面上看，与历史上所有军事败绩一样，普京和俄罗斯的误判主要在于力量对比，即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忽视了对手的抵抗意志，团结一致，和动员潜力。所以一旦乌克兰抵挡住了俄军进攻最初的三板斧，美国和北约国家全面动员起来军援乌克兰，从那一刻起，普京和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败局就已经注定。俄罗斯与西方巨大的综合国力，军事、科技和金融等实力差距在那里明摆着。俄罗斯即使搞核讹诈也没有用，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社会都反对在欧亚大陆爆发核大战。

从战略层级看，普京和俄罗斯对整个世界的宏观走势和人类文明发展方向，都稀里糊涂，判断不清。譬如普京在讲话中，往往把现有国际秩序，指称为西方和美国主导的秩序，期待能挑起非西方文化圈的反感，及文明和政治冲突。但普京对现有国际秩序的认知只说对了一半。不错，现有国际秩序（特指二战以后形成的国际秩序和规则）确实是美国与西方主导，但这并非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这种秩序，是否代表了人类文明合理与正确的发展趋势和方向。

挑战现行国际秩序须具备更大先进合理性

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当年如果是希特勒、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打胜了二战，并主导世界秩序和走向，用当时英国首相丘吉尔的话说，欧洲和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巨大的黑暗。关于这个认知，基本上应没有异议。这就是说，强权也可能主导世界和走向，但却是没有光明和希望，只会把世界拖回落后与愚昧。美国和西方文明能够主导战后发展走向，并非基于强权，主要是基于其进步性；缺乏这种宏观透视和认知能力，必定导致战略和全局误判。

这并不是说美国和西方文明无可挑剔和改进，而是说一个国家或势力欲挑战和改变现行国际秩序和规则，首先必须在总体文明上具备更大的先进性、合理性，而且还必须有国家民族发展进步的综合实力做后盾，以及国际社会的广泛理解、接受和认可。普京俄罗斯体制和国家，具备这种挑战和改变现行国际秩序和文明走向的资格与能力吗？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这也引发一个更加尖锐和深刻的问题，既然普京和俄罗斯在文明层次和国家实力上，明显处于下风，这甚至连普通人都看得出来或能得出结论，并不需要什么高技术、大数据或人工智能等手段的辅助分析，但普京为何对此产生重大误判？并贸然对乌克兰全面开战导致目前的败相？

笔者以为，主要出于两大原因：战略认知力上的盲从自封，以及决策过程匮乏民主化和科学化。

在战略认知方面，亚历山大·杜金的谬论“新欧亚主义”竟然可以在俄罗斯精英圈子内哗众取宠，大行其道。杜金的说辞明明只是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加斯大林主义残余的梦呓，完全不具备文明的先进性和感召力，普京却错当成普遍真理和行动指南，这凸显普京巨大的战略思维盲区。

再有就是自封。俄罗斯2008年侵犯格鲁吉亚，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国际社会的反对和反制，似乎规模和强度有限，于是普京就很有些利令智昏，自诩是世界第二军事强国，可以得寸进尺。但俄罗斯欲征服霸占整个乌克兰这个主权国家，问题性质就完全不同，乌克兰人民岂能当待宰羔羊？欧洲、美国、北约和国际社会岂能继续袖手旁观？普京把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完全错乱了。

红线要画好，警示要清晰

至于决策匮乏民主化和科学化，普京掌权20多年来，身边聚集了一群唯唯诺诺、溜须拍马之徒，遇到重大问题，只会向他反馈一面之词，报喜不报忧，结果就是误判误导。譬如，乌克兰政府腐败无能、军队不堪一击、民心尽倒向俄罗斯、72小时内能降服乌克兰；此外，欧洲已成一盘散沙，过度依赖俄罗斯能源，美国拜登和民主党政府软弱，与欧洲也有隔阂，不会过多干预欧洲事务。加上俄国与中国上不封顶的伙伴关系，中亚国家多是俄罗斯的后院后盾，及伊朗、朝鲜、白罗斯等小兄弟的声援，拿下乌克兰应是波澜不惊，手到擒来。

这些都是普京政权内部运作的致命伤。美国方面的分析总结，就是必须从外部提前给出明确无误的信号。譬如有时出于外交辞令的考虑，有关信息传达得比较模糊委婉。目前看来，模糊外交会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因为普京政权内部已经遍地盲区，如果外界信息也比较模糊含混，普京头脑发热，就孤注一掷了。

红线要提前画好，警示要直接清晰，布局要综合运作，这是美国为预防和应对未来台海危机，正在紧锣密鼓操作的措施。从这个角度讲，中美双方高层保持沟通交流，也是有益和必要的。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