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奇昌：从美中高层对话解读台海局势

洪奇昌

在美中战略关系从伙伴转向竞争的范式转移格局下，北京是否会在2027年大陆政府21大前，也就是五年内，发动战争统一台湾，一直是近年备受国际关注的议题。随着中国综合实力的崛起，在东海、台海、南中国海区域的主权声索与强军发展，实为区域安全情势产生不确定的影响。

我们既不天真地期待和平，也不悲观地认为印太战争风险终将在“冲突螺旋”中推高。审酌印太安全情势动态发展，我们可从官方对话内容、大国政策顺位等信息切入，厘清大国决策圈的意图；并与学者专家倡议评析乃至于公众舆论做必要区隔。

美国总统拜登于今年5月19日首次出访亚洲，会晤韩国新任总统尹锡悦、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以及印度与澳大利亚等国领袖，实展现出美方将中国视为战略对手，并积极深化印太盟邦安全合作关系的意图。

拜登亚洲行后，美中外交、军事等国安高层于几周内，分别在新加坡、卢森堡、峇里岛以及视讯进行四次重大会晤。

6月10日，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与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期间，分别表达了两国战略底线；奥斯汀认为，“中国在区域的一系列侵略、威胁且具危险性行为，破坏亚洲区域稳定，并誓言美国将与盟友站在同一阵线，抵抗任何压迫。”魏凤和则重申，“如果有人胆敢把台湾分裂出去，我们一定会不惜一战、不惜代价，一定会打到底。任何人都不要低估中国军队的决心意志和强大能力。”然而奥斯汀也强调“美中有需要负责任管控竞争”，魏凤和也宣称“中国并非侵略者，而是追求和平与稳定。”

6月13日，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利文与大陆政府中央外事委员会主任杨洁篪在卢森堡举行会晤；在台海情势方面，据白宫事后转述，“美国关切北京对台湾的胁迫和咄咄逼人的行为，并要确保维护台湾海峡稳定。”据新华社报道，杨洁篪则强调，“台湾问题事关中美关系政治基础，处理不好将产生颠覆性影响，这个风险不单止存在，还会随着美国大搞‘以台制华’、台湾官方大搞‘倚美谋独’而不断升高”。不过苏利文同样强调：“维持沟通管道畅通以管控美中竞争的重要性”。新华社报道亦称：“双方同意以落实好两国元首达成的重要共识为主线，加强接触对话，减少误解误判，妥善管控分歧。”

7月7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与大陆政府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参谋长李作成视讯通话。米利的发言人转述，双方讨论了“负责地处理彼此竞争和保持开放沟通管道的必要性。”7月9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与中国国务委员王毅在峇里岛出席二十国集团（G20）外长会议，并于同日举行会谈。布林肯会后表示：“美方高度关切北京对台湾日益挑衅的言辞活动，以及维护台海和平稳定的重要性。”王毅则强调：“美方不得打‘台湾牌’阻挠中国的和平统一进程。”双方还讨论了“分歧领域以及管理和降低风险的方法”。

综上而言，“美中在各自的战略底线之间，皆释出双方维持沟通、共同控管分歧与风险的信号。”我们可解释这种现象，是两国决策圈衡量各自国力与政策优先顺位后的务实决定。

我们不能否认，中国社会与大陆政府党内部有所谓的鹰鸽之争；这和2012年习近平总书记上台后，中国从“韬光养晦”转向“大国崛起”路线后，“战狼外交”“平视世界”等民族主义思潮有直接关系。

然而在2021年5月31日，习近平主持以“加强中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为题的大陆政府中央政治局第30次集体学习会议上要求，官方应为中国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对外形象。今年6月29日，阎学通在第10届“世界和平论坛”媒体吹风会也认为，“（虽然中国）网络武统声浪高，但不代表台海客观现状”。

由此观之，官方的“强硬”或中国网民的“激进”，相当程度是因应中南海鼓吹“民族自信”与“凝聚团结”等政治需要。但中方领导人有自己的“政策顺位与战略定力”，不会让过硬的言论演变成“尾巴摇狗”，反过来主导政策议程。

笔者认为，虽然美中大国关系处于竞争格局，但双方各有优先政策；既没有立即发起热冲突的动机，更在意于有效控管风险；是故美中在印太区域博弈的主旋律应是“斗而不破”。

或许美中之间在军事、经济、社会稳定、政权稳定、争取国际外交支持等领域，依然会频繁较量、互指挑衅；但包括南中国海在内的军事冲突或武统台湾，仍是“底线思维下的最后手段，而非必然”。

作者是海峡交流基金会前董事长

官方的“强硬”或中国网民的“激进”，相当程度是因应中南海政治需要。但中方领导人不会让过硬的言论演变成“尾巴摇狗”，反过来主导政策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