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赟：日本摆脱二战阴影的奠基人

纪赟

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突遭暴徒刺杀身亡，李显龙总理在第一时间发布声明，指出这是一种“毫无理性的暴力行为”，并表示哀悼。

日本首相换届向来如走马灯，“一年制首相”乃政坛常态，这更烘托出“连续总任期最长的日本首相”的鹤立鸡群。毫无疑问，在日本选民眼中安倍是具领袖魅力之人，执政理念也必有过人之处。

与威权国家不同，民选国家的官员受选票制约都须亲民。即使如此，安倍的亲民仍属突出，他毫无政治豪族的傲气，总是谦逊低调，常在公开场合与民众无间互动。与中国民众的互动时也是如此，2016年安倍在杭州二十国集团会议结束离开下榻酒店时，曾在便签上留言感谢清扫卫生者。在中国冠病疫情期间，他大力推动对华援助；日本援助物资上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一语更激起了巨大反响。

然而，真正奠定安倍在日本政治史上无可撼动地位的，是他顺应日本民族不断增加的自豪感，不遗余力地推动国家正常化。作为二战战败国，因美国占领后对其政治改造与驻军，日本在对外政策上一直是美国的附庸。加上侵略战争中对东亚、东南亚地区的暴行的历史遗存，使得日本一直无法走出战败国的阴影。上世纪下半叶日本实现经济腾飞，成为继美国之后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后被中国超越），经济上的成功必然使得民众与政界产生回归正常国家的要求。摆脱美国制约，彻底卸下对二战受害国的道义包袱，在国际舞台获得更多发言权，就成为日本政治发展最大的内在推动力。由此而言，日本政坛逐步向右发展，就是一种历史必然，即使有左翼势力短暂回潮，也无法挽回这一趋势。姑且不提是非曲直，此乃政治倾向的天然重心作用使然。

安倍就是日本这样一个大趋势的应运而生者。作为政治家族延续者，安倍晋三自承受外祖父——前首相岸信介的巨大影响。后者作为侵华战争的直接参与者与坚定的政坛右翼，在任上就曾与蒋介石签署共同声明以对抗中国大陆。与此同时，岸信介也一直强调日美间的特殊关系，这也与左翼政党反对美国驻军，要求弱化日美同盟的主张迥异。故而如其外祖父一样，安倍在第一任上，就将日本防卫厅升格。他尤其力推日本修宪，以求摆脱战后军事、外交与政治的跛脚状态。第二次组阁后，他更在2015年最终以“集体自卫”为理由，推动了日本与美国的共同海外作战权，成了日本走向“国家正常化”的重要一步。

到俄国入侵乌克兰之后，日本得以迅速作出反应，不但以前所未有的决绝态度严加制裁，并直接对乌克兰提供非致命性军事装备。尤其是与2014年俄国首次侵乌之时，日本的迟钝反应比较，就可发现修宪对日本外交政治的巨大改变。

与岸信介一样，安倍内阁也特别强调对美关系的重要性。即使如此，安倍还特别注重培养同历届美国总统的私人关系。即使是难以琢磨的特朗普，他也能通过高尔夫球与之保持较好的私谊。因此美国两党政治无论如何变更，都未动摇安倍内阁期间日美深化的外交与军事联系。也正是利用这种与美国的紧密联系，使得安倍执政期间，日本终于逐渐摆脱了二战的阴影，迈向更大的世界舞台。像日本与印度、泰国、越南、澳大利亚等国的外交与军事合作关系，就在其任内获得前所未有的强化。这也正是他在国内获得长久强大民意与政治支持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二战结束70周年的2015年，他成为首位在美国国会演讲的日本首相。他虽重申日本曾犯下战争罪行，强调日本已然走向民主道路，不可能再蹈军国主义的覆辙，但同时也表示：“与那场战争毫无关联的子子孙孙，我们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背负谢罪的宿命。”这至少让外界了解他为何总是执拗地参拜在东亚引起巨大波澜的靖国神社，提供了背景。

可以看到，不提安倍的经济政策是否成功，他柔和又高超的政治手腕，清晰且犀利的内政与外交政治，都有着鲜明的个人印记。在他任上，日本开始在国际舞台上更活跃，甚至可以部分摆脱美国政经、军事、外交政策的影响。这个战后相对最稳定的内阁班底，与执行力相当强大的政府，终于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虽然勉强但最终得以举办的奥运会，最终为安倍的政绩与执政生涯，划上一个不算完美却相当醒目的句号。

作者是本地文史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