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赟：警惕以哈冲突外溢的威胁

趁着犹太民族四大节庆——住棚节的高潮之际，巴勒斯坦武装组织哈马斯突然对以色列发动大规模恐怖袭击，其中包括对一个音乐会中的年轻人无差别地大开杀戮并挟持绑架，造成多国平民伤亡与人员失踪。以色列国防军随即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并对发起袭击的加沙地带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

对此，李显龙总理在致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的信中提到，任何借口都无法为杀害与绑架无辜平民的行为辩解。这是人道主义的基本判断，但以哈冲突后，我们却看到在很多社会都出现很难对此达成共识的现象。这不仅表现在各国政府对事件的表态千差万别，相互指责并各自站队的情况，已经不局限于阿拉伯国家，很多国家都将地缘政治的纷争，也带入对此事件的价值判断中。

以哈冲突不是一个局部事件，而是会随时产生连锁反应的火药桶。事发不久，就传出沙特阿拉伯要暂停同以色列关系正常化的外交努力。其他各国，即使是阿拉伯国家内部也反应不一。有些国家将之归因于“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民的攻击与侵略”，并为哈马斯的行径喝彩；另一些国家则不加区别地呼吁“双方”立即停火并“谴责针对任何一方平民的攻击”。从这些现象可以说，哈马斯发动袭击的部分目的已经达到。他们自己也能预料到以色列的反击以及自己很难在战争中取胜，但至少可以打断以色列与沙特的和平进程，并唤起周边反以的阿拉伯国家对抗以色列这个共同敌人。在哈马斯以及其他回教极端主义者看来，与以色列和平共存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

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世界各地已出现政治上的重大分歧，这次以哈冲突不仅会进一步割裂各国的政治立场，也会导致特定社会内部的分裂。在西方以及中国社交媒体上，双方支持者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来自不同国家意识形态的灌输，不同的宗教信仰与世界观，在其中都扮演着角色。我有位在大学教书的朋友，就提到他家人之间为了支持以色列还是哈马斯翻了脸。正是借助全球化力量，一个地区性冲突才能在互联网时代，造成如此大的思想冲突。

以哈冲突之所以影响深远，还在于它会进一步激活潜藏在世界各地的恐怖主义活动。这些恐怖组织，无论宗教理念如何，往往都会利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招募新成员或策划进一步的袭击。而自我激进化者，也可通过这一良机来达到策划恐袭的思想自洽。10月13日，就有一名以色列外交人员在北京遭到外国人袭击；美国也有一名71岁男子刺死一名六岁巴勒斯坦裔男童，被控谋杀和仇恨等罪。

更重要的是，在全世界，以巴双方都有数量庞大的支持与反对者。他们会借助此事走上街头表明政治主张，以向世界昭示自己思想的正确。在欧美不少国家，不同意见方之间，以及支持巴勒斯坦一方与警方最近都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这种潜在威胁对新加坡的影响也不容忽视。记得在2021年，本地曾破获一起前国民服役人员，计划在本地发动袭击犹太人并前往巴勒斯坦参加哈马斯的案件。

以哈冲突是极为复杂、多层次的地缘政治与历史问题，与之相关的威胁和影响会很快传到世界各地，包括新加坡。中东冲突升级必然会带来油价的大幅波动，并可能直接影响远洋贸易通道的畅通，对本地经济造成一定压力，新加坡也将直接面临维持微妙外交平衡关系的负面影响。新加坡既须要与中东和本地区伊斯兰世界保持良好关系，又须要捍卫坚定反恐的立场。

然而，更直接的影响则来自本地宗教环境与可能的恐怖主义直接威胁。作为多元宗教国家，加上周边环境的现实，新加坡努力防止事件导致本地穆斯林与非穆社群之间的关系紧张，特别是防止社交媒体出现激进主义立场的内容，尤其关键。值得欣慰的是，本地回教和犹太教领袖在事发后相互致函，强调巩固社群之间友谊纽带的重要性，就令人感动。宗教问题至为敏感，新加坡能有今日局面，是各方面共同努力的结果。

作者是文史工作者、宗教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