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地方政府“砸锅卖铁”来化债？

一份重庆市璧山区成立“砸锅卖铁”工作专班的文件，星期三（8月28日）在网上热传。随后璧山区财政局工作人员证实，“砸锅卖铁”工作专班已开始运行。

地方政府要撸起袖子“砸锅卖铁”，许多人立即嗅到地方债务压力的严重性。还有一部分人更关心：要砸谁的锅，卖谁的铁？

网传文件截图显示，璧山区政府办公室按照《推动国有资产盘活工作方案》相关要求，决定成立“砸锅卖铁”工作专班。

工作专班统筹负责制定工作方案，明确实施范围，确定资产包，建立价格决定机制，完善奖惩措施，推动项目落地，开展政策宣传，以及与“砸锅卖铁”相关的其他工作。

按照这份网传文件，所谓“砸锅卖铁”即以盘活国有资产的方式来增加地方收入，减轻债务负担。

中国地方税收增长乏力，土地收入持续下滑，不少地方财政收支矛盾加大，重庆璧山区并不是首个提出“砸锅卖铁”的地方政府。

青海省德令哈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去年工作综述表示，2023年制定《德令哈市砸锅卖铁化债实施方案》，对市属八家国有企业可拍卖有效资产进行梳理，梳理出六处价值1.127亿元（人民币，下同，2070万新元）的资产进行拍卖。

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卓资县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到，去年该县“砸锅卖铁”化解债务13.37亿元，实现“退橙”降级。盘活资金1490万元，大起底收回资金650万元，优先用于债务化解和重大项目支出。

甘肃省定西市本月公布的2024年上半年财政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中，谈及防控债务风险时提出，要督促融资平台“砸锅卖铁”变现资产资源，全力压降债务本金等。

泉州市泉港区政府今年5月在一次常务会议上也提到，研究泉港区“砸锅卖铁”处置资产化解债务风险方案、强化预算管理坚持过紧日子。

什么叫“砸锅卖铁”

“砸锅卖铁”顾名思义，就是指砸碎锅器、卖掉铁器，寓意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以示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壮士断腕的决心。

过去几年中国多个房企连环暴雷、房地产险象环生之际，“砸锅卖铁”也一度是行业热词。

中国房地产巨头碧桂园董事局主席杨惠妍去年12月就曾表态，家族肯定会砸锅卖铁支持公司，公司会努力成为出险企业尽快恢复的一个样板。

郑州市2022年9月在一场房地产企业自救行动会议上要求，无法瘦身自救的项目，该破产的破产，该拍卖的拍卖，让企业认识到“砸锅卖铁保交楼”是应尽的基本责任。

如今“砸锅卖铁”成为地方政府热词，可见化解地方债务压力的任务已经迫在眉睫。

中国官方数据显示，截至去年10月底，中国地方政府债务总额为约40.1万亿元，但官方并未披露隐性债务规模。

据全球投资银行高盛集团去年8月估算，中国地方政府的负债规模高达94万亿元。

纽约研究机构荣鼎集团去年调查显示，中国三分之二的地方政府2022年的未偿债务，超过收入的120%。约有三分之一的主要城市，连偿付所欠债务的利息都面临困难。

中国地方近年频频发生欠薪事件也反映出政府财政的捉襟见肘。

河南汝州市妇幼保健院去年11月曝出拖欠医护人员工资一年多，医保、公积金等也未予缴纳。当地卫健委直接以“没钱”回应了拖欠工资的原因。

随后，山东烟台肺科医院也被爆拖欠六个月工资。四川遂宁也爆出医护人员坐窗台边疑似以跳楼方式讨薪维权的视频。

河南省开封市一小学今年2月还出现因拖欠教师工资无人上课的情况。

河南周口市郸城县公共交通公司经营困难，驾驶员工资连续几个月发不上，导致城市公交停运。

砸锅卖铁行不通？

对于地方政府出现的债务问题，中共政治局会议去年7月首次提出，“要有效防范化解地方债务风险，制定实施一揽子化债方案”。两个月后，中国特殊再融资债开始发行，融资端化债方案开始推进。

去年年底，中国国务院办公厅印发《重点省份分类加强政府投资项目管理办法（试行）》，其中点名天津、内蒙古、辽宁、吉林、重庆、贵州等12个“化债大省”要全力化解地方债务风险。

一份网传文件截图还显示，该《办法》也提到了“砸锅卖铁”，但目前查阅主流媒体报道，未见这四个字。

从前述地方政策文件的内容来看，“砸锅卖铁”的方式主要是要依靠地方国企和城投平台，处置或积极盘活存量资产，以达到变现目的，填补财政缺口。

但地方政府能够支配的资产主要是闲置房屋、土地以及产业园区等，在中国经济增长放缓、房地产持续低迷的环境下，指望房子和土地能卖上好价钱，是不现实的。

中国官方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同比下滑18.3%。

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姚洋近日受访时指出，“当前化债方案是行不通的”，因为地方根本没有动力把资产卖掉，“不知道卖给谁，也没有办法卖”。

姚洋还认为，地方也没有办法撬动金融机构，因为地方政府对于金融机构没有谈判地位。

中国地方政府在文件中用“砸锅卖铁”这样的字眼，一方面是表达解决问题的决心和意志，另一方面也说明，债务问题已经到了相当严峻的地步。

中国经济下行拖累税收增长，地方政府又债台高筑，民间对政府采取何种方式来增加收入格外敏感和担心。

此前维维豆奶和宁波博汇被追讨巨额税款的消息，让市场一度陷入恐慌，并传出“倒查三十年”的补税潮。

地方政府要如何砸锅、如何卖铁，需要更有统筹性、战略性的政策和措施出台，但至少文件明确了是向国有资产下手。在经历了“倒查三十年”等一系列风波后，已经相当脆弱的市场或许可以暂时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