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国：金砖国家扩容不反美

高盛经济学家奥尼尔约20年前创造了“金砖国家”（BRIC）这个缩写词，是他的认知，被中、俄、印、巴四国假戏真做，成为一个国际论坛。金砖国家的基因是各自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差异极大，BRIC一词原本没有含“金”量，只是一块“砖”，但中文翻译把砖涂上了金色。这也符合奥尼尔创造这个词的初衷。

当今世界充斥着许多没有实质意义的“高峰会”和“国际论坛”，如二十国集团、达沃斯经济论坛、亚太经合峰会等等，金砖也属于这类纯属作秀的国际论坛。所谓“没有实质意义”，是指论坛对成员方的经济和政治不产生可见的成效。但近日在约翰内斯堡召开的金砖五国峰会，还是吸引了全球关注。

第一，“金砖”之父奥尼尔对金砖国家整体评价很低。今年6月1日，非洲商业（african business）网站刊登了奥尼尔受访的文章。他认为，金砖国家的经济表现完全不是他所预期的亮丽。巴西和俄罗斯在经历辉煌的第一个10年后，却经历了灾难性的第二个10年。巴西和俄罗斯的名义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GDP）份额，都没有比2001年更大。中国和印度做得比他想象要好。俄罗斯的表现非常令人失望。南非变得非常可怕。

从经济上看，2022年金砖国家GDP的总体规模已超过七国集团（G7）。中印两国的实力为金砖国家增色。从政治上看，因为G7统治世界的结果令人尴尬，G7在世界GDP中所占份额已经下降。最重要的是G7不能解决全球性问题，创建金砖国家一词的原因，是为了表明世界需要一个比G7更好的全球治理模式。

很多情况表明金砖国家是象征意义的。中国和印度在任何事情上从来没有达成一致。金砖国家试图在非洲争取影响力，中国邀请南非加入的原因，是为了发展与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关系。金砖国家企图推出单一货币的想法非常荒谬，这只是他们象征性说的废话。为五个差异很大的经济体创建一种共同货币，是不可行的。

上述奥尼尔的叙述与大家已知关于金砖国家的整体或个别情况是相符的，反映了奥尼尔对金砖国家的偏好，是基于事实为依据的判断。金砖国家是基于未来经济前景的集合名词，不是一个意识形态的政治集团。

第二，全球媒体关注约翰内斯堡峰会的焦点不是经济，而是政治。8月18日中国驻南非大使陈晓东说“传统的全球治理体系表现出失常、失能、缺位，国际社会迫切期待金砖加强团结合作”，金砖国家“日益成为捍卫国际公平正义的中坚力量”。法国《世界报》发表长篇文章，标题是“中国想让金砖国家成为G7的竞争对手”。英国《金融时报》指出，中国将推动新兴市场金砖国家集团成为G7的全面竞争对手。文章指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官员表示：“如果我们将金砖国家的经济规模扩大到与G7在世界GDP中所占的比例相似，我们在世界上的集体声音就会变得更强。”

这一表态非常符合中国逻辑，只要实力增强了，中国就可以平视西方国家，就可以叫板美国。中国商务部长王文涛代替习近平宣读的致辞表明：

首先，中国重申改变国际秩序的愿望，“推动国际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这就是说现有的国际秩序是不公正的。2021年9月，习近平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就是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际，中国领导人给全人类指明方向的指南。

其次，反美反西方已成为中国坚定的政治方向。致辞中表述的“有的国家不甘心失去其霸权地位”以及“霸道霸凌”，显然是在暗批美国。致辞中说：“中国式现代化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展现出现代化的新图景。”这一表述的精神与习近平在《求是》杂志，发表痛批西方国家的文章是一致的。“西方现代化的最大弊端，就是以资本为中心”“西方早期的现代化，一边是财富的积累，一边是信仰缺失、物欲横流”“西方国家的现代化，充满战争、贩奴、殖民、掠夺等血腥罪恶”。因而中国创造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为世界提供了另一种方案。

最后，中国奉行“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致辞中说：“中国没有称王称霸的基因，没有大国博弈的冲动，坚定站在历史正确一边。”体现中国“天下为公”的具体行动是中国将推出100亿美元专项资金，用于落实中国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如此慷慨的国际主义义务，令不少中国人想起中国三年大饥荒期间，一艘满载粮食的船掉头驶向东欧国家。

在2022年8月24日中非北京峰会上，中国外长王毅宣布免除非洲17国23笔无息贷款债务，同时将中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价值100亿美元的特别提款权，转让给非洲国家。波士顿大学研究人员发现，中国免除非洲无息贷款总额，只占对非贷款总额1%或更低。中国给非洲免除债务绝对不是一次两次。

第三，金砖国家扩容但不存在抗衡G7或反美的基因。在约翰内斯堡峰会之前，媒体一直在议论中俄两国携手实现金砖国家扩容，并打造一个抗衡G7的力量。扩容后的金砖国家之间差异更加大，今后更难凝聚共识，抗衡G7或反美的目标不可能实现。

虽然中俄和伊朗是全球最坚定的反美国家，但金砖国家作为一个反美的整体力量是不存在的。印度永远是金砖国家中制衡中国的主要力量。原因有二，一是印度对中印边界问题始终耿耿于怀，2020年中印边界的流血冲突，又为印度对中国的旧恨添加新仇。印度发展军事现代化的目标始终围绕中国展开。二是近几年美印关系急剧升温，俄乌战争又使印度拉开与俄罗斯的距离，印度不可能对G7或美国叫板；恰恰相反，印度希望加入西方国家的俱乐部。

巴西与美国有矛盾，但巴西总统卢拉对南非媒体说：“我们不想成为G7、G20或美国的对立面”“我们只是想组织起来”。沙特政府不可能与G7或美国对立，沙特更像是被美国双重标准宠坏而对美国耍矫情的国家，军事上严重依赖美国，但不断与中国增进关系，反过来又对美国抬高要价筹码。南非外长潘多也说，将潜在的金砖集团扩容视为反西方举动，是“极其错误的”。

由此可见，美国对金砖国家扩容表现得很淡定，美国国家安全事务顾问沙利文近日说，他不认为金砖国家会成为美国地缘政治竞争对手。中国一直批评美国结帮拉派，搞小圈子，但西方国家也认为中国借助金砖国家搞小圈子。中美战略竞争不可能避免拉小圈子。事实是与美国站队的国家越来越多，比如，韩国、日本、澳大利亚、菲律宾等等；与中国站队的国家并没有增加。

作者是中国上海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