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中国经济不振下的城管

8月以来，中国社媒有关城管执法争议的新闻突然又多了起来：安徽合肥、四川成都、江西抚州与赣州、湖北黄石、福建三明……都先后曝出当地城管和摊贩、被征地村民、店员等发生冲突的事件。

最新的一起，是在星期三（9月18日），内蒙古兴安盟乌兰浩特市一名经营月子餐生意的女商户发视频哭诉，在自己店门玻璃内贴了一张打印在A4纸上的招工信息，结果被当地城管部门责令清理，并要求她带上身份证到城管局接受处罚，还说如果没有在限期内整改，她的手机号将被停机。

女商户对自己被罚还被威吓手机号停机表示不理解，她认为在店门玻璃内张贴招工信息并未影响他人，此前也未获告知不允许这么做，指城管人员执法没有温度。

视频流传开来后，女商户的委屈不平，激起了网民的强烈反应：“好大的官威呀”“这点事都能封了手机号？”“经济还是太好了，就业还是太充分了”“这种地方只适合在草原上养牛养羊，不适合经商办企业，营商环境太好了吧！”

不只一名网民在评论中引用了8月中旬传出录音、山东菏泽成武县市场监管局工作人员与涉案企业“谈判”罚没金额时说的那句话：“扶持一个企业我没本事，要搞垮一个企业太简单了。”

女商户哭诉的视频曝光闹大后，大概见势头不对，乌兰浩特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次日（9月19日）赶紧发布情况通报说，高度重视此事、第一时间进行了调查核实。“经查，执法人员在执法过程中，由于解释说明不到位，导致执法对象产生误解，造成不良影响。当日下午，执法人员当面向其详细阐释说明了相关规定，并作出不予处罚的决定。”

乌兰浩特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工作人员接受极目新闻采访时也强调，商户张贴张挂宣传品涉嫌违法违规，相关条例对此有明确规定，“我们工作人员通知她来接受处理，她就以为一定要交罚款，于是在网上发了视频。今天下午她来接受处理，没有对她进行处罚，只是口头教育她把宣传品摘下去，以后不要再贴了。”

事态反转是反转了，但女商户事后发出视频说，她“明白”了但仍“不理解”自己起初差点被罚的原因：在店门玻璃内张贴招工信息违规，所以要罚，问题是——为什么在自家店门玻璃内张贴招工信息会违规呢？网民也纷纷提出质疑。

据极目新闻报道，乌兰浩特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工作人员介绍，该局的执法依据为中国国务院1992年出台的《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该条例第十七条规定：一切单位和个人，都不得在城市建筑物、设施以及树木上涂写、刻画。单位和个人在城市建筑物、设施上张挂、张贴宣传品等，须经城市人民政府市容环境卫生行政主管部门或者其他有关部门批准。

换言之，这个条例原来就是全国实行的条例，不仅仅限于一地一个城市。不过，有关部门当初订下条例要审批的“宣传品”，关注的显然不是什么小店家的招聘广告，而是有更多其他方面的考虑。有网民就批评，城管连店门玻璃内张贴招工信息都要管，是多年来扩权、滥权的必然结果。

纵观女商户和网民的激烈反应，这场小风波似乎和过去涉及中国城管的事件没有太大差别，城管执法扰民、权力心态的负面形象已经固化，比较突出的是在中国目前的艰难经济大环境下，网上舆论对于小企业被城管骚扰、针对表达的不满。

中国是在1997年建立城管系统，加强城市管理、改善城市环境、规范城市秩序，其中，城管最广为人知的任务，就是驱赶流动摊贩以维护市容及卫生。不过，由于城管并非国家编制的公务员，而是由地方政府财政供养，甚至要部分靠罚款“创收”，当中很多人其实来自失业人口、外省农民工等低端人口，粗暴的执法方式不断引起争议，2008年湖北天门更发生过城管将建筑公司总经理魏文华围殴致死的命案。

随着中国经济不振、各级政府财政陷入紧张，一些地方相继以不同形式调整城管的编制。继广西北海市6月宣布撤销“综合行政执法局”，其职责划归各个主管部门承担后，内蒙古赤峰市、甘肃张掖市甘州区等地政府也在7月调整编制，改由其他单位承接原城管的相关职责。澎湃新闻援引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表示，上述举措并非撤销城管，而是对城管部门进行拆分和重组。此外，从名称上来看，也淡化了城管“执法”的意味，而更强调“管理”。

现居澳大利亚的金融学者司令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各地调整城管编制除了有助地方政府开源节流，也可创造相对比较和缓的社会和经济发展氛围，让小商贩在没有城管的状态下蓬勃发展，对零售业起到正面的示范效应。

不过，8月以来有关城管执法争议的新闻突然增多，是否和多地调整城管编制、各地城管面临压力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有评论指出，中国各地当初成立城管来将分散在各部门的城市管理权集中到一个部门，以减少浪费行政资源和多头执法造成的执法混乱问题，如果现在让各个行政执法权力各归其位，是开倒车、反改革。城管综合执法局撤销了，要如何解决交叉重复执法、执法扰民的问题呢？

事实是，中国人口多，城管执法固然引爆民怨，如果不要城管，或不允许强力执法的话，城市街道却可能免不了脏乱差，问题是：怎么在柔性管理和强力执法之间取得平衡？

以上述乌兰浩特女商户的个案来看，除了执法方式，更有执法依据、内涵的争议，但这就不单是城管改革所能解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