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哈尔滨这个冬天火了

哈尔滨这座中国东北“冰城”最近在网上火了，从作为舆论风向标的微博热搜，再到年轻人扎堆的小红书和抖音，几乎每天都会弹出相关词条、文章或视频。仔细一看，它们的共同点基本围绕“旅游”这个关键词。

如此高的网络人气，也直观反映在现实世界中。中国线上旅游平台携程的报告显示，以哈尔滨为目的地的元旦假期订单量同比增长631%。据哈尔滨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提供的大数据测算，元旦假期三天，哈尔滨累计接待游客304.79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59.14亿元（人民币，下同，11.2亿新元）。《黑龙江日报》报道，哈尔滨的游客接待量与旅游总收入达到历史峰值。

让外界惊讶的是，哈尔滨元旦假期的旅游收入竟是海南的两倍多。海南省旅游和文化广电体育厅的数据显示，全省接待游客171.71万人次，旅游总收入24.06亿元。海南岛向来是许多中国人的避寒天堂。

网民因此戏称“温暖的三亚，败给了寒冷的哈尔滨”。还有网民开玩笑说：“这是因为哈尔滨太暖了，好想去体验！”

哈尔滨旅游怎么爆火？

哈尔滨素有“冰城”之称，每年历时近五个月的冰雪季和相关景点，都吸引无数海内外游客前往观光。作为最受关注的景点之一，有各种大型“打卡”造景的哈尔滨冰雪大世界，也早早做足了宣传。

没想到，这座冰雪主题乐园在12月18日开园当天就掉链子。据《新周刊》和第一财经报道，冰雪大世界在开园短短三小时内，预约游客就达到4万人，促使园方当天下午不得不匆匆宣布暂停继续销售当日门票，以保证体验质量。

尽管如此，当天入园的庞大人潮，仍超出园方的接待能力。据报道，有不少入园的网民吐槽，诸如摩天轮、冰滑梯等热门项目，都因预约人数太多而要大排长龙，而且必须承受户外零下几十度的低温。

于是，一起集体要求退票的纠纷爆发了。一般上，这类事件应该会严重冲击旅游业，但当地相关部门及旅游业者却扭转乾坤。

哈尔滨市文旅局第一个站出来。该局工作人员向大皖新闻透露，事发后领导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督导，一些游客也成功退票。紧接着在12月19日下午，园方微信公号发布文章《致广大游客的一封信》，表达了对服务不周的反思，并提出连夜整改的具体措施，包括园区内的娱乐项目采取现场排队和延时服务方式、设置排队信息提示等。

人民网就此发评论称，“这番操作拉满了‘仪式感’，也展现了足够诚意。哈尔滨的真诚，我们都看见了，值得点赞。”网络舆论认为，这系列举措不仅安抚了游客情绪，还让外界对哈尔滨产生更多好感。

但让哈尔滨成功“逆袭”并红遍全网的，是当地民众一系列对外地游客的友好接待。例如，哈尔滨市索菲亚景区在广场上增设游客温暖驿站，让游客在天寒地冻之际能取暖。同时，为让更多外地游客能舒服地体验哈尔滨洗浴中心，据报不少当地人减少了洗浴频次。

这还不是最暖心的服务。据多家中国媒体报道，哈尔滨市民自发组成一支爱心车队，免费接送游客。当地市民姚姓先生向极目新闻说，他将免费接送游客的视频发上网后，不少车主联系他申请加入。目前车队共有300多辆车，共计接送游客上万人次。

极目新闻引述其中一名车主胡姓先生说，从事金融行业的他在元旦假期一直免费接送游客，他们大多来自四川、福建和广东。“大家都非常感谢我们，有人非要给钱，还有人说要送我礼物，我都没收。”

官方要求宾馆酒店勿盲目调价

不过，贴心服务之余，许多游客还是在乎性价比，例如住宿费用是否合理、交通方不方便、景点景区有无特色等。在这方面，哈尔滨也下足功夫。

据《哈尔滨日报》消息，当地政府在星期一（1月1日）和星期二（2日）召开座谈会，要求宾馆酒店经营企业做到不过度浮动价格、不盲目调整价格，以及不虚高标注价格。

哈尔滨市宾馆酒店经营企业代表在会上承诺这么做，并称部分酒店同步推出了延长早餐时间，赠送冻梨、黏豆包等哈尔滨特色食品，房间配备地方小吃，增加大堂礼宾员，提供伴手礼、御寒用品等多项增值服务，以提升住客体验感。

一名当地酒店业者向第一财经说：“近期，文旅部门一直在严管价格，比如到了节假日，酒店、餐饮、交通等有所涨价也可以理解，但最近哈尔滨当地的相关部门严格管控价格，除了飞机和火车这类交通价格不能控制，其他的当地住宿、景区、餐饮和购物场所等都明文规定不允许涨价，否则就严惩。”

此前，有博主爆料哈尔滨雪乡旅游团报价混乱后，哈尔滨市道里区文化体育和旅游局马上介入调查。

除此之外，哈尔滨在景点宣传、景观打造花了不少心思：用无人机将一轮直径5米的绝美“月亮”，悬挂在索菲亚教堂的上空，这么做只为了让游客拍照能更好看；平时在街边摆摊贩卖的冻梨、冻水果，纷纷被摆盘切片用来待客；把鄂伦春族人请到中央大街表演驯鹿……

有网民说，为了给游客制造一连串惊喜，哈尔滨拿出了当地人都没见过的大阵仗。来自香港的游客陈姓先生对《大公报》说：“以前总觉得哈尔滨那么冷，不敢来，今年冬天全家人来到这里，才真的觉得不虚此行。”

黑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厅长何晶星期二接受央视采访时说：“哈尔滨这个冬天的火爆其实不是偶然的，已经做了一年的准备了。”

何晶介绍，早在2023年1月，哈尔滨就开展夏季的避暑旅游“百日行动”和冬季的冰雪旅游“百日行动”。她说，官方以游客的思维来换位思考，例如有游客说哈尔滨天太冷了，就造很多小暖房子。“所有的这些细节我认为是让游客最为感动，让他们感到舒适和被尊重。”

哈尔滨会成为下一个淄博？

对于哈尔滨能否接住“泼天的富贵”（网络梗，形容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关注度，往往伴随着荣耀和成果），中国旅游研究院战略研究所副研究员韩元军向界面新闻说，就目前来看，哈尔滨一定程度上接住了。

他认为，旅游城市游客暴增，十分考验城市文化旅游方面的接待和反应能力，此次哈尔滨相关部门不仅对市场乱象监管处理及时，还在多方面跟进完善服务。

外界注意到，哈尔滨的火爆，隐约可以看到去年山东淄博的影子。对此，韩元军分析，虽然哈尔滨旅游具有季节性，但冬季旅游目的地选择有限，主要是海南等地方“避寒游”，或是东北冰雪游。同时哈尔滨冰雪资源具有唯一性和稀缺性，产品较为突出又符合国家政策和现代潮流趋势，可能之后火热程度不如今年，但热度不会退却。

自前年底中国取消严格的防疫政策后，全国掀起了一股烧烤热，其中以淄博烧烤最受追捧。为了提升游客的体验，当地政府推出“烧烤专列”和烧烤公交专线，并专门发布规范经营者价格行为提醒告诫书。

但不到半年，淄博烧烤便逐渐降温，甚至爆出当地大量烧烤店铺转让的消息。有观点认为，这很大程度上与当地缺乏旅游产品有关，毕竟烧烤不具有不可替代性的优势。

这番窘境同样发生在天津。这座滨海城市去年8月一度因跳水大爷的视频红遍全网，接连带动当地旅游业。但跳水活动没多久便被叫停，天津的网红之路也随之戛然而止。

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经济管理学院学科领军人才、二级教授张伟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解读，这些城市、地方吸引到流量的共同之处是依托自身优势，以人们渴望了解的某一个场景为卖点。机缘巧合之下，网红也许就产生了。虽然存在不确定性，但场景稀缺性、典型性、与时代契合性等很重要。

此外，带动城市“出圈”的还有社交媒体工具。张伟说：“特别是在当今信息碎片化的情况下，加强宣传很重要。”

不过，张伟与韩元军都认为一座城市想“长红”，必须具有内在的东西，例如城市独特的文化、地域环境、产业等，总之要有不可替代性。他强调，即便是“火”了的城市也得稳固自己的优势，还要不断寻找新的突破口。

两个月后，当冬天结束时，哈尔滨如今庞大的流量会变为“留量”吗？对这座人口近年不断流失的中国东北大城而言，将是个巨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