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特稿：中国恢复出境旅游团 泰国严防零团费卷土重来

7月中旬从中国广州飞往泰国曼谷的机票至少1000元（人民币，下同，189新元），但一些旅行社推出的六天五夜游配套却只要999元，而且除了机票，还包住五星级酒店、包吃，且有向导接送。

这些以超低价格出售的旅游配套，看似亏本生意，却有许多旅行社竞相推出。中国的多个旅游网站上都能轻易搜得。

这类所谓的“零团费”旅游团，正是利用超低价格吸引游客报名，然后带游客到指定购物点消费，通过抽取佣金回本。例如曼谷芭堤雅六天五夜游打出999元诱人价格，《联合早报》记者询问后得知，行程中有三个固定购物站。旅行社说，向导一般会带游客去买乳胶、丝绸或药品。

虽然会被带去购物，但由于团费廉宜，“零团费”旅行的吸引力不小。标榜“纯玩无购物”的泰国旅行团，在加上机票后，一般要价2500元到3000元，暑假高峰期更可能要价4000元左右。这还不包括落地签证以及给导游的小费等。相较下，“购物团”的团费便宜了至少一半。

根据多个中国旅游网站数据，泰国依然是最受中国游客青睐的旅游目的地之一。今年来，入境泰国的中国旅客人数已经超过100万人次，强劲的旅泰需求为“零团费”旅行提供庞大的市场。

泰国政府预计，今年将迎来500万名中国游客，带来约4460亿泰铢（约17.4亿新元）的旅游收益。取决于旅游旺季的航班次数，今年入境泰国的中国旅客甚至可能达到700万人次。

旅游业一向是泰国经济的重要支柱，而中国游客是泰国旅游业的主要客源之一。中国游客人数将直接决定泰国旅游业复苏的步伐，甚至是泰国经济走出冠病疫情阴霾的速度。

零团费旅游弊端多

可是低价旅游团为泰国引入中国游客的同时，也对泰国旅游业造成负面冲击。约七八年前，中国零团费到泰国旅游盛行时，就曾爆出一系列恶劣事件，包括导游强迫游客消费，如果游客抵制不消费或消费额低，导游就丢下游客、辱骂、威胁甚至是殴打他们。

一名曾参加低价团到内蒙古高原旅行的教师符雯倩（24岁）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就直批低价团的旅游体验太糟糕。

来自中国广东的符雯倩说：“团费什么都不包，你去哪里都得花钱。坐车到了大草原的边上，说要给钱才能坐越野车进去，否则就要一个人在那里等到天黑，其实也有强买强卖的意思。最后一天共花了一两千元，整体旅游体验却非常差，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计划于来临7月到泰国旅游的符雯倩因此斩钉截铁地说，绝不考虑参加低价团。“内蒙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考虑过低价团，去泰国更不可能了……因为到时你语言也不通，人生地不熟，导游要怎么安排你，你真的就只能听他的了。”

泰国媒体近月纷纷聚焦中国零团费旅游，斥责这类旅游团迫使游客花更多钱为劣质产品和服务买单，有损泰国旅游业的声誉。泰国旅行社协会主席西迪瓦奇认为，相对于非法旅行社，零团费旅游团对泰国旅游业声誉的长远冲击，破坏力更大。

据知，一些零团费旅行社为了节约成本，还非法雇用中国籍导游，抢走泰国导游的饭碗。

营运低价团的业者往往也已形成闭环产业链，游客只会被带到“圈内”的酒店、餐馆和商店消费，不利于整体旅游业发展。据媒体报道，这些“圈内”消费点大部分由中国业者经营。

《曼谷邮报》日前引述泰国旅游局长育他萨说，泰国旅游业刚从疫情复苏，这类闭环式的旅游产业链重现的时间不长。但随着这样的作业形成趋势，泰国旅游收益即便不会全数流往海外，却也只有小部分会流入泰国业者口袋。

因此，育他萨认为有必要谨慎监管零团费旅游团。但他坦言，若这些旅行社有注册且是合法经营，官方很难追踪或管制。　

部分中国游客愿意出钱享受优质旅行团

要想确保旅游体验愉快，消费者因此也须做些“功课”，货比三家。例如符雯倩，她在考虑自由行，并积极参考不同社交媒体的旅游攻略来策划行程。

不过符雯倩直言，她还是更倾向参加合适的“纯玩团”，以减少策划行程耗费的时间，以及排除语言障碍的担忧。

她说：“在选择旅游团方面，我优先考虑的是它是不是一个纯玩团，保证不强制消费，这点会很吸引我。第二就是考虑它的行程规划，然后是对这个旅行团和导游的评价。我也愿意花多一点钱参加优质旅游团。如果只是比普通团贵约1000元人，我可以接受。”

泰旅游局与中国联手打击零团费旅游

零团费旅游团再现，已引起泰国政府关注。泰国旅游官方计划多管齐下打击零团费旅游，并准备与中国政府签署合作协议解决这个长期问题。

早在2016年，泰国政府就曾采取措施严打零团费，包括规定最低收费制，即每人每天旅费至少1000泰铢。每个自选旅游项目的费用也不得超过3000泰铢，以防超额收费。泰国警方当时说，这些措施让泰国2017的税收，比2016年增加了约100亿泰铢。

泰国旅游厅今年4月透露，已拟定一份合法旅行社名单，列出与中国公司有合作的189家合法泰国旅行社，并提交给泰国外交部和中国政府。名单以外的旅行社将面临全面的审查，须向官方提供公司业务运作方面的相关证明，才能获准继续提供旅游服务。

官方也警告，任何在泰国经营代持公司、零团费业务，或使用外国导游的中国旅游业者将根据泰国法律被起诉。

泰国旅游警察局副局长阿皮查透露，官方接获的非法旅游活动投诉，主要发生在曼谷、芭堤雅、清迈和普吉岛等主要旅游城市。

他说，不只是中国游客，也有来自东欧和南美洲的旅客会参加零团费旅游团、使用非法导游和代持公司的业务。

在监管中国代理人经营的非法业务方面，泰国与中国也已制定引渡条约，并定期与中国警方交流和协调，以监测这些活动。

零团费旅游导致钱难赚　泰旅游业者开拓新客源

零团费旅游团的侵蚀，加之中国旅客尚未全面回流，迫使泰国旅游业者将生意重心转向欧洲市场，开拓新的客源。

在泰国清迈经营小型旅行社超过10年的一名业者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介绍，她的旅行社平时会为旅客安排骑大象、乘船、观赏泰拳赛等活动。疫情前，旅行社主要接待中国游客，但因疫后中国游客人数锐减且数量不稳定，所以现在主要接待欧洲游客。

这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者说：“自中国恢复出境旅游以来，中国旅客的需求有些许上升，但与疫情前比较相差甚远，只有以前的一半或三分一。”

她指出，到当地旅游的中国旅客大多已经在中国报名旅行团，或有自己的旅游计划。如今的中国旅客也更注重性价比，在旅游配套上的花费比疫情前少。

零团费的重现令她相当担忧，因为这类闭环式的运作只把游客带到中国人开的店。如果零团费旅游扎根，泰国的小型旅游业者或失去商机。

为了生存，她如今更努力招揽来自欧洲以及香港和台湾的游客，也开拓更多小型的旅游配套以满足游客的需求。

在清迈一家咖啡馆担任咖啡师的仁吉特也对零团费旅游满腹抱怨。他告诉美国媒体：“零团费的到来一直消耗着我们的资源，这里的经济却没有取得相应的增长。”

在曼谷经营旅行社长达15年的詹（Chan）接受《联合早报》电邮访问时申诉，零团费旅游产生的消费收益多数都回到中国业者手中，“泰国旅游业者很难从中挣钱”。

所以尽管中国游客的人数呈上升趋势，詹目前仍不打算把目光转向中国游客，而是会继续专注经营面向欧洲、美国和澳洲游客的生意。

泰旅游业复苏之路崎岖不平

泰国旅游业的复苏前景面对多重挑战，而零团费旅游的重现恐怕会进一步阻碍复苏步伐。

泰国清迈大学商学院市场营销系讲师帕贡博士（Pagon Gatchalee）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泰国政府预测今年可迎来2800万人次的入境旅客，然而有好几个风险因素可能打击这个目标。

帕贡说：“这包括大选后的动荡、关于赴泰国旅游很危险的错误信息和谣言，以及游客感觉到泰国旅行消费上涨等……零团费的重现也是其中一个主要因素。”

帕贡分析，目前来往中泰两国的航班次数尚未恢复到疫前水平，加上旅游业的成本结构仍偏高，疫情期间好些闭环产业已倒闭，这都影响了零团费重现的步伐，因此“现在是政府采取行动控制零团费旅游的好时机”，以遏制零团费旅游重返。

他说：“政府应该加大力度打击在泰国的中国非法投资和非法商人。这不仅关系到零团费重现，也对泰国旅游业的形象和生活安全造成冲击。”

不过零团费其实不只是低价团，还包括一些收取高昂团费的“假优质旅行团”，它们同样是由中国业者操控的闭环产业链。帕贡呼吁政府多关注这个现象，“因为这对泰国旅游业尤其是小型旅行社的打击很大”。

从长远来看，帕贡也认为零团费旅游难以持续吸引年轻旅客到泰国游玩，因为中国游客的消费习惯正悄然改变。

帕贡说，2017年以来，赴泰国旅游的中国自由行游客开始增加。这主要是因为零团费引发的各种后遗症，尤其是安全方面的担忧，以及年轻一代更善于搜集资料和偏爱量身定制的旅游路线。“这些年轻一代大多愿意支付更多的费用，来获取他们认为值得的事物，零团费不太符合这种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