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牛市造股神

地处上海市中心的广东路，又被叫做“民间华尔街”、“马路股市沙龙”。无论白天黑夜、严寒酷暑，都有一群上海爷叔聚在广东路路口，讨论股票行情、分享投资心得。

今年初某个晚上路过广东路，发现爷叔们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圈，听当中一个人指点江山。凑近一听，在浓重的上海口音里依稀辨出“要有信心”、“国家一定会出手”，周围的听众频频点头附和。

大半年后，国家终于出手了。中国官方9月最后一周密集出台重磅经济刺激政策，带动股市一路狂飙。网传视频显示，中国“十一”国庆长假期间，虽然A股休市，但广东路上从早到晚都有大批人群聚集，热议牛市前景。

这一轮股市大涨，也让广东路上的一名爷叔爆火出圈。据媒体报道，今年6月A股大跌时，这个爷叔就在街头预测股市将在9月迎来“爱在深秋”，大盘年底将涨到4165点。9月底股市大涨时，“爱在深秋”的短视频全网疯传，被网民封为“民间股神”。

“十一”长假期间，“爱在深秋”爷叔又被人拍到在广东路附近的人民广场现身，看好节后开盘后各板块“万紫千红”，并将年底大盘预测提高到4700点，引发围观人群阵阵叫好。

与上海爷叔同时收获热度的，还有北京的“股神奶奶”刘京新。这名68岁的老股民接受媒体采访时大胆预测，A股六年内“上万点不是梦”，中国将迎来长达10年的牛市。

此外，社媒平台抖音上的千万粉丝网红“大蓝”，也在“十一”长假期间连发多个视频，预测A股在节后会暴涨，并建议粉丝“卖掉黄金，全仓股票”。他还称自己已将全部资金都投入股市，只留了2万多元（人民币，下同，约3700新元）生活费。

在各路股神鼓动下，大量散户涌向股市，带动各大券商的开户数在“十一”长假创下历史新高。不过，节后股市并未像“股神”们预测的那样搭上火箭飞升，而是坐上了一波三折的过山车。

“十一”长假后首个官方发布会中，中国国家发改委并未宣布新的强力刺激政策，令A股追涨热度快速冷却。上证指数星期三（10月9日）一天内大跌230点，从近3500点回落到3258点；周四微涨后周五再度下滑，勉强守住3200点大关，全周下跌3.6％。

周三股市下跌后，有自称受“爱在深秋”鼓动投了500万进场的股民，到广东路街头找他讨要说法。周五股市再度回落后，网民发现“大蓝”的抖音账号已被平台封禁。

散户跑步进场的同时，上市公司则忙着减持套现。Wind数据显示，10月8日、9日短短两天内，就有多达54家上市公司发布股东或高管的减持计划，其中三成公司的拟减持股份规模超过千万股。

机构股东借市场情绪高涨的契机解套资产，节后入场的新手散户则在短短一周里蜕变为老股民：不仅充分体验到股市的大起大落，还被套牢了。这时再回头声讨股神们，也于事无补。

事实上，节前这波疯涨行情本身就带有诸多变数和风险。首先，中国经济仍在走弱，上市公司的盈利状况也未有明显改善。如果股指上涨与这些基本面脱离太远，回落只是时间问题。其次，当前涨势是建立在投资者对刺激政策的高预期之上，如果后续出台的政策力度不及预期，市场情绪随时可能逆转。

股市总是机遇和风险并存。但牛市到来之际，强调机遇、催人加仓进场的往往能吸引更多追随者；而警告风险、劝人三思而行的则常被指责“唱衰市场”、“挡人财路”。与其说是股神预测了牛市，不如说是牛市造就了股神。

但和股神们鼓吹的情景不同，北京改革和发展研究会研究员王明远本周撰文指出，飞速上涨的“疯牛”才是中小散户财富流失的主要原因。在2015年的牛熊市周期中，资产低于30万元的小散户，资产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33%。

回顾“牛短熊长”的的A股史，股市总在“疯牛”后快速切换到“疯熊”；依赖股神指路的散户，则总是后知后觉：在牛市里最后进场，在熊市里最后接盘。如果这回再有大量散户被套牢，对中国股市的发展又是一记重击。

官方难以阻止舆论造“股神”，但可以控制“疯牛”。中国财政部宣布星期六（12日）召开的发布会，令市场对刺激政策加码的预期再度提高，因而备受投资者关注。如何拿捏政策力度，规范市场机制，在提振信心的同时引导理性投资，一定程度上决定了A股能否迎来可持续的“长牛”和“慢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