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老外又来了

从新加坡飞回上海，一踏进浦东机场入境厅，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支付宝广告。大屏幕上亮出和支付宝合作的多家外国付款机构标识，上方是醒目的中英双语广告词：“欢迎使用Alipay+钱包畅游中国”。

根据广告，外国游客可以扫码查看中国大陆支持的电子钱包列表；支付宝还在浦东机场里设立服务台，协助入境游客设置电子钱包。几名洋人旅客在广告牌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研究起来。

除了机场，上海街头的外国游客近来也肉眼可见地增多。不管是传统景点豫园和外滩，还是网红街区“巨富长”，都久违地出现大批老外的身影。

与此同时，中国视频网站bilibili（简称“B站”）上也流行起外国旅游博主到访中国的视频，网民将这些YouTube博主的视频配上中文字幕后重新上载。其中多数人是借助“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入境，在某个中国城市游玩六天。

144小时过境免签并不是新鲜事。早在2016年，从上海、南京和杭州口岸入境的部分外国旅客，就可以凭前往第三国的联程客票，在江浙沪免签证停留最多144个小时。2019年12月起，免签城市增至20个，免签国家增至53个，包括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英国、日本等。

但上述新规刚落地不久，中国就因冠病疫情暴发而大幅收紧入境政策。直到去年中国重开国门、国际航班逐渐恢复，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才再度生效。去年11月，挪威也被纳入政策，使得免签国家增至54个。

通过这项政策入境的外国人，通常只能在入境口岸所在地区停留。不少外国旅游博主因而选择国际航班量最多的上海为目的地，展开最多六天的“特种兵之旅”（因时间紧张而日程爆满的旅行）。

B站上最火的“特种兵”博主中，有性格内向，但会事先下载支付宝、高德地图等中国专用App的日本小哥Osada；也有基本没做攻略，到了中国全靠比手画脚沟通的加拿大夫妇档“时差战士”；还有在上海之行后，又接连前往哈尔滨、西安乃至新疆旅游的德国青年肯高飞。

让中国观众津津乐道的是，不少博主都表示亲眼所见的中国打破了他们的既定印象。他们对上海市容的整洁大方印象深刻，对满街跑的新能源车充满好奇，有人爱上了茶叶蛋和豆浆，还有人感叹一路遇到的中国人都是热心肠。

当然，老外们的中国行也有不少相同困扰，例如在大陆无法使用谷歌地图，许多场所不收现金和信用卡，大小景点都要在微信预约。也有博主在入境时被海关人员扣下盘问，尚未开始旅行就心力交瘁；还有人对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感到恐慌，担心个人隐私受侵犯。

面对老外们的疑惑和担忧，有中国网民认为他们应该入乡随俗，理解中国国情；也有人呼吁官方打造更友好便利的环境，吸引更多外国人前来旅游。

中国多个一线城市酒店近期陆续接到当地警方通知，要求取消旅客入住时强制“刷脸”验证身份的环节。这项在疫情三年间长期实行的规定，据说最早是从上海涉外酒店开始取消。

中国去年下半年以来相继对多个国家递出的免签橄榄枝，也初见成效。中国国家移民管理局上周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外国人入华数量比去年同期增长三倍多，其中免签入境外国人近200万人次，同比大涨266.1%。

中国民众希望更多外国博主来华旅游，除了期待他们在中国发生的有趣故事，可能也希望借助网红们的传播力量，打破外界对中国的刻板印象。官方要便利外国人入华，则有更迫切的现实考量。

中国实际使用外资（FDI）金额去年全年同比下降8%后，今年第一季度又同比大减26.1%，显示外企对扩大在华投资依然谨慎。前中国欧盟商会主席伍德克（Joerg Wuttke）直言，外国投资者对中国市场的胃口已逐渐收缩，邀请外资参与中国经济，是中国面临的一道难题。

和短期游客相比，在华外企面对的难题更加棘手。国际地缘政治风险持续升级，各国贸易壁垒不断提高，令跨境运营日益困难；而中国对国家安全课题愈发关注，更影响企业运营效率乃至员工人身安全。

如何吸引越来越多外国人对中国感兴趣，将短期旅游的好感转化为长期投资的信心，是中国内需疲弱、外部逆风加强之际，值得更多关注的议程。不管怎么说，老外们又来到中国旅游，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