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泽远：湖南思想解放大讨论之风能否吹向全国？

龙年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中共湖南省委就发出《关于在全省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活动的通知》，要求全省干部根本扭转简单以GDP增长论英雄的速度情结，扭转不顾风险乱举债、盲目跟风上项目、好大喜功铺摊子的路径依赖，扭转“不怕群众不满意、就怕领导不注意”的“唯上”思维，扭转决策“乱画饼”、落实“翻烧饼”的折腾做法，扭转“为了不出事、宁愿不干事”的“躺平”思想，扭转一门心思在数据上“想办法”“造业绩”的造假冲动等等。

按照《通知》安排，大讨论主要集中在县处级以上单位开展，大讨论活动自2024年2月上旬启动，3月下旬基本结束。

至于湖南为什么要在官员中开展一场思想解放大讨论活动，《通知》称，湖南当前正处于推进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需要解放思想、敢闯敢试、大胆创新，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需要以思想破冰引领改革突围。

湖南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难免让人想起1978年中国那场真理标准大讨论。

1976年10月，时任中共领导人华国锋、叶剑英、汪东兴等人抓捕了“文革”干将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即俗称的“四人帮”，祸乱10年的“文革”宣告结束，但“文革”路线并未受到清算，对中共开国领袖毛泽东的个人崇拜仍十分盛行。1977年2月，主流官媒《人民日报》等发表社论说：“凡是毛主席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两个凡是”维护了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实际上仍在坚持“文革”路线，这自然引起邓小平等中共元老的抵制。邓小平1977年复出后，开始在各种场合表达对“两个凡是”的不满。

1978年5月，在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长胡耀邦主持下，中共中央党校内部刊物《理论动态》第60期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5月11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的署名转发了这篇文章。文章说，检验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实践，从而否定了“两个凡是”的观点。文章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强烈反响，引发了一场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在此后半年多时间里，各省市大员和军队高级将领纷纷表态支持真理标准大讨论，中央和各地报刊也发表了有关真理标准的大量文章，真理标准大讨论实际变成了一场政治站队表态，邓小平等元老派完胜“两个凡是”派。

1978年12月，中共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将全党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来，邓小平成为中国实际上的，标志着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代。

不难看出，1978年的真理标准大讨论是中共解放思想，破除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纠正“左”倾路线的一场重大政治行动，为中共从思想上、政治上和组织上迎来改革开放新时代奠定了基础。

此后，实事求是、解放思想成为中共政治语境中的热词。每逢重要会议或重大变革当口，官方都会祭出实事求是、解放思想这一法宝。中国官方接掌最高权力以来，也多次强调解放思想。

如今，中共湖南省委再次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的活动，自然招来舆论热议。有人分析，中国正面临外部遭受美国等西方国家针对，内部发展动力不足的严峻局面，湖南解放思想大讨论之风有可能吹向全国，引发新一轮的思想解放运动。

从湖南解放思想大讨论要解决的问题看，比如不顾风险乱举债、好大喜功铺摊子，不怕群众不满意、就怕领导不注意，为了不出事、宁愿不干事，数据造假等等现象，绝非湖南独有，而具有全国普遍性。

但问题是，当年真理标准大讨论要解决的是国家整体路线、方针、政策，与这些大是大非的方向性问题相比，好大喜功、数据造假、躺平不作为等等属于官场多年来的顽疾，这些官场上的陈年陋习能否通过一场解放思想大讨论来解决？答案恐怕并不乐观。

同时，从中国其他省市春节后的动向看，湖南这次解放思想大讨论也不像是在为各省市做试点。比如，中共广东省委、省政府2月18日也召开全省大会，但主题不是解放思想，而是“高质量发展”。

中共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黄坤明在大会上说，召开全省高质量发展大会，就是要不断夯实实体经济为本、制造业当家的根基，持续推动高质量发展。

中国中央官媒也没有高调宣传湖南这次解放思想大讨论。可见，湖南这次解放思想大讨论可能只是湖南省领导的决策，未必会推向全国。

事实上，作为政治口号，解放思想在什么时候提倡都不过时。眼下，备受关注的中共二十届三中全会仍未有召开的迹象，在中国面临内忧外患之际，舆论希望官方能像当年真理标准大讨论那样继续解放思想，进一步释放中国发展活力，当然合情合理。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顽症，仅靠一场大讨论恐怕很难解决，还要靠制度的不断变革与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