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察：中国年轻人整顿红包市场？

又到了一年一次发红包、收红包的时候。

作为农历新年仪式感的一部分，发、收红包这个不可或缺的传统，近年却越来越不受中国年轻人欢迎。

“发完压岁钱（过年红包），年终奖没了”“压岁钱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又心痛”等话题过去几天陆续登上微博热搜。

据中国媒体报道，老家在浙江余姚农村的一个95后女生诉苦称，200元（人民币，下同，约37.6新元）的红包已经拿不出手了，最低600元，动辄上千，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压力很大。

而她家这边要给七个孩子，老公那边要给五个孩子，每人600元，光是亲戚孩子就要7200元了，自己又没有小孩，“每年都是只出不进。”

她的抱怨得到不少网民的共鸣，有网民留言说，小朋友的红包都要1000元起步，还有网民感叹：一个春节发掉1万7000元的红包。

年轻人对红包纷纷吐槽之际，一篇题为“00后整顿过年红包”的文章农历新年期间也在网上热传。

文章说，就像“整顿职场”一样，在互联网文化中成长起来的00后决定整顿压岁钱。最常见的方法有两种：少发或是不发红包。

文章引述北京的00后说，他和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儿）都商量好，一律不给彼此的父母、孩子发红包，谁结婚也不随份子钱。

另一个00后则说，她家孩子除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压岁钱，其他的一律不收，尤其是几乎没什么来往的亲戚给的，坚决不收。

但是00后的整顿红包行动进行得也不顺利，因为在扎根老家的父母看来，晚辈对红包的抵制让他们既没有面子，也丢失人情。

“整顿红包失败被父母教育”也成为微博热门话题。有网民在相关话题下留言说，“长辈的面子长辈自己挣，不要让孩子去替他们挣”。

还有一个获得高赞的评论写道：“本90后，主打一个独来独往，六亲不认。”

广东“利是”成红包界楷模

面对年轻人对红包的苦水和牢骚，中国官媒“人民日报评论”微信公众号星期一（2月12日）发文呼吁，莫把压岁钱变成压力和负担。

文章说，压岁钱的厚薄程度不是衡量关系亲疏远近的标尺，“图个热闹喜庆就好”，应根据自身经济情况，不攀比、不跟风、不过度。

文章还特别提到广东不少地方，“派利是”只讲“意头”不比金钱，5元、10元，心意到了即可。

中国另一官媒“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微信公号星期二（2月13日）发表文章也同样以广东“利是”文化为例，号召大家学习。

文章说，广东过年红包绝不内卷，50元就算“巨款”，是给“红包界”吹进了一股清新的风。

中国互联网两年前就流传着一张全国各地压岁钱地图，广东以50元垫底，被形容是“红包界一股清流”。而福建则以3500元高居榜首，其中莆田更以1万2000元引发当时舆论关注。

对于红包引发的争议和舆情，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王忠武上周接受中新社采访时建议，相关部门可以出台一个倡导性的规范，参照治理红白喜事大操大办的方法，形成软约束。

文章还引述江苏省宿迁市2020年发布的《人情新风“宿9条”》就提到，“压岁钱不变味，不惯孩子”，“随礼往来一两百，不把人情变成债”。

从整顿份子钱到整顿红包

然而，红包文化背后是根深蒂固的中国人情关系社会，这其中讲究的门道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也很难用一个规范或倡议去彻底改变。

实际上，不仅是象征过年的压岁钱让年轻人感到负担沉重，结婚、生子需要随的“份子钱”也同样让他们头疼。

中国十一国庆黄金周往往是婚礼扎堆的高峰。去年10月就有网民吐槽：八天假期七场婚宴，“这个月工资不用发了，直接打给我国庆结婚的朋友们吧”。

“月薪2万元随不起份子”“女子吐槽工资5000元随份子近3000元”当时也登上微博热搜。

中国官媒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去年10月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93.2%的受访年轻人在随份子上有负担，其中51.2%的受访青年认为既有经济负担也有人情负担。

《中国青年报》同月在一篇报道中说，年轻人因“份子钱”产生心理和财力负担，有人因“对方收过份子钱却不回礼”而烦恼，还有不少年轻人开始对不合理的“份子钱”说“不”，提出一些新观念、新做法。

据网民透露，一些年轻人用“互免卡”取代礼金，被网民称为“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不过，这种方式只适用于关系亲密的人。

此外，也有年轻网民提议，买一叠彩票当“份子钱”，万一中大奖了那就是巨额“份子”。

在中国人情关系社会中，红包不仅是一种传统习俗，也是一种社交方式。尤其新年期间的压岁钱，通过美好的寓意，传达着对晚辈的关心和祝福、对长辈的尊重和孝敬，是维系中国宗亲家族的重要途径。

但随着95后、00后的年轻人更加注重自我价值和个人感受，红包传统的意义也正在式微，他们也越来越不愿意在繁琐的礼节和复杂的人际交往上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

而攀比风气导致红包金额水涨船高，对于初入职场囊中羞涩的年轻人，也的确是不小的经济负担，尤其近两年中国青年失业率屡破新高，整体经济持续低迷，年轻人即使有心，也未必有力。

况且，当这种传统仪式掺杂进了面子、排场等糟粕文化，不仅对年轻人是一种负担，也或多或少让原本美好的祝福变了味。